随笔 ‖ 你坐过绿皮火车吗?

推荐编辑:枫叶丰泽

【编辑荐语】: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呢?就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心中的爱和感激,而心中珍爱的人,却已经离去了。这是一篇让人读后想流泪的质朴小文。作者在文章中回忆了爷爷奶奶对自己毫无要求的真爱,写出了爷爷奶奶一辈子也没有坐过绿皮火车的遗憾。作者多想等到自己有一天有能力坐上火车,好好给爷爷奶奶讲一下对他们而言,那绿皮火车的美好与神奇。而令作者终身遗憾的是,她中断了返家去看望爷爷奶奶的承诺,她以为将来还会有机会的,可是没想到那却是跟爷爷的永别。她再也没有机会去给爷爷讲述绿皮火车,更没有机会告诉爷爷,她是多么爱他,感激他,又是多么后悔没有按照约定回去看望爷爷。令人忍泪读完的文章,情真意切,令人动容。枫叶丰泽分享并推荐佳作。

曾看见有人说为什高铁与火车不同,高铁安安静静而火车叽叽喳喳呢?原来是因为——高铁载的是诗与远方,无需多言,前路自有光芒;而火车带的是思念与家乡,千言万语不过相思一场……

(网图侵删)

小时候总是在电影里才看见过火车,特别是谍战剧里有许多火车的镜头,或是演员在火车上演着戏,或是他们有摧毁火车的任务。那时候啊,就觉得火车是很神奇的东西。

爷爷奶奶说火车很长很长,你都看不见它的尾巴,他们这一生没有坐过火车,所以觉得坐过火车是一件很厉害的事,似乎值得小小地炫耀炫耀。所以那年二伯家的姐姐在外打工回来时坐了火车,他们便问是什么样子的,姐姐只是简单地说也就那样,我那时候就想我要长大了有钱了我就去坐一坐火车,跟他们仔细讲讲火车是什么样子的。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家里面都很高兴,我打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他们更是高兴的不得了,逢人便夸我学习好,而我因为父母离异待在母亲身边,一年只能寒暑假去见他们两回,每每想到他们对我的那些温软细语总是会心里酸酸的,虽然母亲待我跟妹妹也很好很好,但是母亲的爱是那种严厉的期许型的,应该是望女成凤的典型母亲吧,所以每次想起爷爷奶奶那种只希望孙女平平安安甚至不希望我学习太辛苦的爱,总是会很委屈的润湿眼眶,因为他们真的是无限包容甚至纵容,愿意听我所有的细小的难过的事情,总是为我们担忧怕我们在学校受人欺负,但是父母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更操心,真的是年龄越大的同时操心的事也越来越多,让人看到那些愈发多起来的白发禁不住的心疼。

终于,我要上大学了,我跟妈妈说好了坐火车去,她怕我弄不清楚转车站台什么的,我说我可以。那天,我很高兴拿着我上大学的新手机给爷爷打电话,我说我考上大学啦,妈妈也同意我回去看他们了,他们很高兴,让我带上妹妹,我说好。那天我们已经坐着两个县城间的公交走了一半路了,可是我突然接到小姨的电话,说是小姨同姨婆、舅奶、表姨他们都去我家了,要给我庆祝考上大学,让我返程回家,晚点再去爷爷家。我在半路上带着妹妹刚下车,那时候只觉得人家是去帮我庆祝的,我不回去不好,于是就给爷爷打电话说隔一天再去,家里亲戚去庆祝我上大学了小姨让我们回去,爷爷说好……

我还是记得那天太阳格外地大,想要把人烤化,五六点都没落山。世间的事情总是无法让人预料,就在那天晚上,刚送走客人,小姨说带我们去唱歌,歌唱到一半,小姨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然后她告诉我我爷爷过世了,说就是下午六七点的时候,下午顶着毒日头的燥热打完猪草,回去在屋外水池子洗了个冷水手,然后进屋坐门边的凳子,不知道坐上没有人就摔到了地上,然后叫着疼,而奶奶因为之前在田坎上把腰伤了听见不对劲只能半走半爬着出来,一看见爷爷倒在地上就把他头抱起来问咋回事,可是爷爷已经不会说话了,嘴里只喊着好疼,喊着哎呦,奶奶也不会打电话,不得已连忙出去找邻居,但是村子里离他们最近的邻居也有两百米,等奶奶忍着腰疼喊来人,爷爷已经不行了,邻居帮忙打了二伯的电话,等二伯骑着摩托把医生领来,医生只是说没救了,应该是突发性的脑溢血……

我是第二天一早赶最早的车去的,因为两个县城要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妈妈不让我们晚上去,我问她要带什么,她说我可以领两墩火纸去。葬礼是在二伯家办的,等我第二天早上赶到时,那里打着油布棚子,棚子里有很多很多人,堂屋里摆的是爷爷的棺椁和遗像,终于,看到这一切我再也绷不住了,开始抽泣大哭,不想出声,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后来还是二伯过来接过我手中的火纸将我领了进去。

那几天哭的头都是晕的,一看见爷爷那带笑的遗像我就会难过一阵,加上晚上通宵守灵,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就是我已有人生中最难过的最难过时间了。好在最后封棺前亲人可以再看最后一眼,我说我要看,大姑说我们小孩看了会害怕,我说我不怕,我要看。那是最疼我最爱我把我打小带到大,还用他的木匠手艺给我做玩具的我最亲最爱的爷爷啊,我怎么会怕呢,爷爷也绝对绝对不忍心吓我的。当时那一眼我很认真,想把爷爷最后一面刻在脑子里,可是过后我却想不起来我当时看到了什么。因为当时是盛夏,天气十分燥热,二伯他们向白事馆租来的制冷器却是坏的,没有很好地保护爷爷的遗容,当时甚至有人说闻到臭味了,但是我却觉得一点也没有闻到,后来姑父说他最后在封棺前看到爷爷伸着舌头脸乌紫,应该是天气热棺材里那个制冷器坏了,又闹了两天夜闷得,问我看见了没有,我却摇摇头,真的完全没有印象我最后看到爷爷的那一眼究竟是什么样了。我后来想,那定然是爷爷不想吓到我,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爱干净的爷爷,每天都穿着旧的掉色却干净整洁的衣服,将胡子剃的干干净净的笑的十分温暖的小老头。或许是冥冥之中的预感,听人说,他在走的前一天还去村里找人帮忙给自己剃了头,因为晚年头发不多,爷爷索性就将它剃光,一两个月就剔一次,然后在冬天的时候就戴上厚厚的帽子。

爷爷晚年似乎“长矮了”,没有小时候他牵着我的手我抬头望他时的那种高高大大的感觉了,倒是背也驼了许多,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在我小时候便能给我的安全感与踏实感。爷爷晚年还有白内障,当时已经很严重了,记得我曾经郑重其事地要求爸爸带爷爷去城里配眼镜,因为爷爷戴我的近视眼镜时总说好像亮一些,能看清一些。那天我们坐了很久的车,到了城里,问了人去到了一家还比较大的眼镜店,开始是一个小姑娘招呼我们,我说给我爷爷配眼镜,她说老年人那应该是老花镜,就拿了几副来给我们试,一副不行,又换了一副还是不行,再换第三副还是一样,问爷爷怎么样,他可能是怕麻烦别人,便说好像清楚些了。那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都不行,就去找店主,是个大叔,他走过来一看便对我们说爷爷那是白内障,配眼镜没有用的,最多亮一点点,建议我们带他去不远处的县医院瞧瞧。我们去了,也找到了那里的医生,可是医生说是白内障,而且有一只眼镜应该是以前得过病导致的,爷爷说是,那只眼睛当初不知道为什么疼还留眼泪水儿,但是怕花钱爷爷忍着没去医院,最后就疼的看不见了,医生说那就是了。于是又告诉我们这种情况只能做手术,但是爷爷年纪大了,都七十多岁了,看着身体状况也不是特别好,最后建议我们不做手术只是开了些药让他涂了减轻疼痛,还告诉我们配眼镜也没用。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我们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下楼时,爷爷走到楼梯口坐在那台阶上问我:“那就不行了呀?不能做手术了啊?那配眼镜能强点不?”他那样期盼,我却只是将医生的话重复了一遍,并且告诉他眼镜也没有用。我还记得当时看着他的那双充满期盼又因为病痛而浑浊的眼睛,心里是有愧的,因为医生说那个要手术才能好,虽然那医生也说了,他年纪大风险大,不建议做,但是我那时候还小,只是觉得做手术要很多很多钱,就瞬间在心里否决了那个想法,而一旁多年未归带着些许愧疚的父亲也并没有那份责任心,他只是跟着我们,什么也没说。

现在想想,心里还是有着许多的悔意,如果那天我跟妹妹没有被电话叫返程,直接去了爷爷家,我们也许就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也许他那天也不会出去打猪草,可能爷爷到现在还好好的;如果那天我们跟医生再商量商量,或许他的手术能做,爷爷在生命最后的光阴里,也就能看见光明,那对于他来说,也许人生就没有遗憾了;如果再有那么一次机会,我又能够跟爷爷奶奶围着火炉守岁,过年一起包着饺子,心里盼着平安,或许我也能跟他们讲一讲,火车到底是什么样子,若有机会有能力,我还能带他们坐一次火车……

又到了回家的时候,坐在这辆载着思念和牵挂的嘈杂绿皮火车里,看着窗外从阳光覆盖到白雪皑皑的千里归程,我突然好想念好想念那个老头,好想跟他讲一讲火车是什么样子的,也好想带他坐一次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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