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以痛吻他,他报之以歌

       宫泽贤治的一生都在追寻自己的理想主义,他提出人类要与自然万物和谐共生的伟大理念,“世界がぜんたい幸福にならないうちは个人の幸福はありえない”(没有全人类的幸福,就不可能有个人的幸福)。为了实践自己的理念,创造心中的“理想乡”,他亲力亲为,主动离开优渥的成长环境,走进农民中和他们一起劳作,为他们讲解农业知识、讲故事等等。在当地很多人看来,他是一个充满热情又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生前他的才华及作品并未广为人知,直到他因为劳累和营养不良,英年早逝之后,那些优秀的作品才得以发表。

       在《卜多力的一生》中的主人公古斯科卜多力的身上,就可以看到宫泽贤治的影子。卜多力的身世是坎坷的,因为饥荒失去了父母,妹妹又被人抢走,他孤身一人到处流浪。他吃苦耐劳,为了活下去努力工作,因为经历过饥荒而对土地格外关注,通过学习为农民造福改善天气状况,最后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宫泽贤治也是如此,为了自己坚信的理想信念,有着大无畏的献身精神。坚定的同时,他却并不偏执,面对质疑和不理解,他只用自己的行动来回应。

       如果说作家的性格会投射在其作品之中,那么《猫咪事务所》的偎灶猫展现的就是他性格柔和的一面,因出身被体制内的其他猫排挤,面对质疑和被排挤,他不会大声申辩,只是默默忍耐。让人有点怒其不争,然而这正是他温柔与世无争的表现。副标题写的是关于一个小小公家机关的幻想,由此也可见作者对繁琐腐朽的办事机关的小批判。《夜鹰之星》中的夜鹰展现的是清高不屈的一面,因为长相丑陋而被其他动物所驱赶无处栖身,夜鹰不愿意屈从威胁而改名,只得选择远走高飞。动物的非难,星空的不理解令夜鹰失望,但他至死不渝向着天空努力飞翔,最终成为了一颗不停燃烧着的夜鹰之星。结尾是作者理想主义的具象化,保留了美好的愿望,隐去了死亡结局的哀伤。可以说是他面对现实困难乐观而不偏激的反抗。

       宫泽贤治生前不为人知,去世后作品才得到大家的认可,入选为学校的课本教材,很多日本作家、名人也都受到了宫泽贤治的影响。比如宫崎骏的动画中,就隐含了一些“贤治线索”,在重温那些经典动画时,寻找那些深受宫泽贤治影响的片段,又是另一种观影乐趣。《过雪原》是这本短篇集里比较温馨可爱的故事,有点像取材自民间传说。讲的是雪夜中小孩子到小狐狸家赴宴的故事,通过小孩子们与狐狸唱的童谣,可以看出此前人类尤其是大人们与狐狸相处的并不愉快,狐狸背负着爱骗人的头衔。而小狐狸为了打破这种固有偏见,邀请了天真无邪没有思维定势的小孩们(指明12岁以下的)到家里做客,小孩们也给予狐狸同样的信任,吃下了狐狸做的食物。这篇表达了作者希望世界大同,人们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愿望。朗朗上口的童谣,狐狸与孩子们的对话都童趣十足,很适合作为小孩子的睡前故事。看到这篇令我想起以前看过的动画片《平成狸合战》(又名《百变狸猫》),讲的也是一个人与自然,尤其是其中的动物如何相处的故事。因为人类工业化快速发展,自然界动物们的活动区域受到极大的破坏,狸猫们不甘听之任之,于是努力学习幻术变身与人类斗智斗勇。开头是诙谐有趣的,胖胖的狸猫们举止滑稽,天真可爱,影片大量使用了日本传统民乐和童谣的,如同一场热闹的喜剧。然而在工业化的巨掌之下,狸猫们终不是对手,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令人唏嘘。这部动画传承了宫泽贤治对于人与自然的看法,呼吁人们正视愈演愈烈的环境问题,不要为了利益和发展大肆破坏身边原有的美好,为自然中的动物朋友们留存一片净土。

     《银河铁道之夜》是他久负盛名的一篇作品,描写了贫苦的少年乔万尼乘坐铁道畅游银河的故事,旅途中的景色描写得美轮美奂,营造了一个奇幻的世界:“火车轰隆隆地行驶在磷光闪耀的银河岸边。从对面的车窗看出去,原野就像是幻灯片一样,成百上千各式各样的路标飞闪而过,大一点的路标上方还能看见红色斑点的测量旗。原野尽头聚集了一大片白茫茫的雾气,更远处则不时冒出各种形状类似狼烟的雾霭,交替投射在桔梗色的美丽夜空中。”。比喻使用的贴切自然,易于领会又不落俗套,比如:“眼前立刻变得明亮,好像有万只莹鱿同时变成化石,被抛撒向四周,又好像钻石公司担心价格下跌,假装没有收获而偷偷藏起来的金刚钻被一把抢走散落满地似的。”天马行空的故事令人沉醉其中,比如与捕鸟人有关白鹭鸶的对话充满了孩童式的奇思妙想。然而在故事的结尾,我们却忧伤地发现,这是一列开往天国的火车,因为各种原因离世的人们乘坐这列火车远离了亲人。我国的老一辈都忌讳言生死,而现代儿童教育则提出应当正视这个问题,因为生老病死是人必然经历的阶段,不应该遮遮掩掩,正确的疏导可以帮助孩子顺利的面对这些问题,而不是茫然无措,无法排解情绪。很多绘本都有死别的主题,比如《獾的礼物》《大天鹅的离别》等。相比之下,《银河铁道之夜》的别离较为唯美和缓,让孩子比较易于接受。

       宫泽贤治的心地纯真而善良,被后世称为“菩萨”,真诚的心灵与美好的愿望孕育出这些真诚、优美的作品。虽然世界并不如童话那么美好,但只要我们尽力共同守护它,真善美就一直在我们的心中。

就像他诗中所说:

尽管众人笑我痴傻

没有一句赞美

也不引以为荣

这就是

我所想要成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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