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水与澈
通往西浦的地铁慢慢地驶离北淮，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比较早，望着车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去，沈知乔的心情又一次跌到谷底。
“因为他不是那样的人。”
江木川的话还在脑海里回荡，没有理由，只是笃定地相信对方不是那样的人，别人听来可能会觉得有点可笑，沈知乔却对男生感同身受。
有多少次，在别人污蔑哥哥的时候，自己也只能很无力地反驳“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毫无说服力的信念，只会沦为别人嘲笑的把柄。
虽然能够理解江木川想要维护重要的人的心情，可是他对自己的拆穿和怀疑，不想原谅。
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了，在男生的分析下，才发现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真正的实力？
作为沈明桐的妹妹，也想要像哥哥一样出类拔萃。听着别人称赞着，不愧是沈明桐的妹妹；得到家人的认可，成为他们的骄傲；甚至有点虚荣心地想要获得别人艳羡的目光。
可是又偏偏因为是沈明桐的妹妹，在所有无端的攻击指过来的时候，只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躲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为了保护自己，更是为了保护家人。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沈先生和沈太太也只能接受沈明桐是承受不住高考失利才选择轻生这个事实。除了反思自己对孩子的教育，更多的是对沈知乔的担忧。
深受打击的沈知乔，在事故发生后成绩直线下降，担心悲剧重演的沈先生沈太太已经别无所求，多少次明里暗里地向沈知乔灌输着成绩不重要之类的话。
沈知乔何尝不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取得好的成绩已经不能让他们骄傲，只会加深他们的忧虑。自己程度如何自己再清楚不过，和获得高高在上的位置却招引风波让父母担惊受怕比起来，当一个透明人保持平稳的成绩平平淡淡地度过中学时期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从小就明白的道理，小心翼翼想要隐藏的东西，就这样被轻易揭穿，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安全感再次慢慢滑底。
沈知乔和江木川在维持了不到一个月的和谐相处之后，关系回到原点。甚至还不如原点。
原本就被作弊事件搞得心情阴郁的李南沁和徐子竞，在彼此的同桌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崩裂之后，更加苦不堪言。两个人的低气压明显地笼罩着他们的四人小组，在各自站队还是联手劝和之间犹豫不决的两个活宝迫于实在是令人不知所措的严峻形势选择让他们自生自灭。
比起李南沁，徐子竞显然要更可怜一些。
除了班级里四人小组的关系，他和江木川还有沈知乔在物理竞赛班上正好又是一个讨论组的。
现在是周一下午物理竞赛课后半部分的自由讨论时间。
同是讨论组的程璐璐在假报贫困生被揭发之后一直都阴沉沉的，现在又加上江木川和沈知乔两个人，徐子竞觉得再不开口说点什么，自己可能要被这种气氛压抑死了。
“那个……”徐子竞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刚刚老师说的最后一道题你们听懂了吗？”
“我没听。”
异口同声的沈知乔和江木川在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之后又双双陷入沉默。
徐子竞向程璐璐投去求救的目光。
“看我干嘛，我也没听。”
气氛再次陷入僵局。
徐子竞认命地叹了口气闭上嘴巴选择放弃。
放学铃声一响江木川就走了。回到教室的徐子竞有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李南沁表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收拾好东西的沈知乔犹豫了一下，在徐子竞离开座位之前叫住了他。
“徐子竞，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啊？”
“你有没有听说，学校查到了作弊事件的策划者了？”
“真的吗？”一旁的李南沁闻言赶紧凑了过来。
原本蔫蔫的徐子竞立马严肃正经了起来，环顾了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向两个女生挥挥手示意他们靠过来。
“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我确实是听到了一点消息。”
“是谁？”两个女生同时开口询问。
“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你们听听就好。学校好像也没想宣扬。我刚开始听到的时候真的是很震惊，实在是不敢相信。虽然我和他不熟，可是怎么看他也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卖关子了，快说是谁。”李南沁着急地打断徐子竞。
徐子竞再次环顾四周，谨慎地压低声音回答道：“实验2班的许起繁。”
“不是吧，”李南沁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他？”
“看吧，你也不相信。”
沈知乔看着两个人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不解地问道：“许起繁是谁？”
“许起繁和我们一样初中都是读的北淮，只不过他是学霸，是直升高中部的。”李南沁解释道。
“那他和江木川认识吗？”
“他们俩初中是一个班的，”徐子竞接着补充道，“听说是好朋友。”
好朋友？这就是江木川无条件相信对方的原因吗？
“你们为什么会觉得他不会做这件事呢？”
李南沁和徐子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双双看向沈知乔，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感觉。”
“虽然我和他不熟，但我对他印象还挺好的，而且他是木川的好朋友啊，木川的眼光怎么会差。”徐子竞充分展现了江木川的迷弟本色。
“不过，”李南沁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们两个初三的时候，好像因为什么事关系疏远了。你看江木川上高中之后，都没见过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徐子竞抓了抓头发：“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知乔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你难道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件事闹得挺大的，突然间就没有消息了，还挺好奇的。”
“看来你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嘛。”徐子竞欣慰地拍了拍沈知乔的肩膀。
“啊？”沈知乔一脸茫然。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平时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还挺高冷的。”
“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八卦啊。”李南沁开玩笑地揶揄到。
徐子竞也不甘示弱地回以“彼此彼此”。
“你刚刚说学校不想宣扬，知道是为什么吗？”沈知乔又接着问道。
“本来啊，年级主任是大发雷霆说一定要找出真相严惩不贷的，可是一查下去发现涉及的同学不仅人数不少，有一半还是实验班的。实验班的同学你们知道吧，一半靠成绩一半靠关系。成绩好的同学当然不会干这种事了，可是有关系的同学，哪有那么容易说惩罚就惩罚。而且要是传出去了，对学校影响也不好。”
说到一半徐子竞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为什么会觉得许起繁不像是做这件事的，因为他不是靠关系的，他是实打实的学霸进的实验班，学校得罪不起有关系的人，但又不能就这样算了，只能从涉及到的同学里找软柿子捏了。”
听到这里，沈知乔突然就觉得有点心凉，都说学校是纯洁的象牙塔，殊不知塔外的人看不清，塔里的人也说不准。
“那他也太可怜了吧，”李南沁开始同情起许起繁，“我记得他还长得挺好看的呢。”
徐子竞拿起桌上的课本嫌弃地盖在了李南沁的头上：“你重点不对吧。”
见两个女生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徐子竞安慰地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一切还没下定论呢，说不定还会有转机。而且不排除许起繁真的就是那样的人啊，毕竟我们也不了解他。”
在地铁站等车的时候，三个人都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沈知乔虽然不认识许起繁，但心里却倾向于男生是无辜的，再加上江木川当时说的“替罪羊”、“泼脏水”，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唉，那不是许起繁吗？”
顺着李南沁手指的方向，相隔几个车厢门的距离，站着一个同样穿着北淮中学校服的男生。
看着男生的侧脸沈知乔觉得眼熟，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许起繁不知道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还是偶然的原因，突然就转过了头。原本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在对上沈知乔三人探究的目光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沈知乔心里一惊。
居然是他。
暑假第一天，在书店里，江木川注视了很久的那个男生。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