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省医

再见,省医

       我习惯了说实话,现在也还是说实话,没有什么震耳发聩的高深道理,只是说说,一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因为某个原因,  心情有点激荡,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冰水,鼻孔突然有点痒,忍不住抠了一下,鼻子就开始流血(中间中断一小时,又开始流血了)。开始的时候,还没当回事,以前又不是没流血过,仰仰头,擦擦冰水也就止住了。这次流的很迅猛,就如没关好的水龙头,没一秒就凝聚成团,流到嘴里。

  我习惯的仰仰头,以为这样可以止血,血还是流出来,我使劲按着鼻孔,鲜血很快塞满了鼻腔,溢出嘴角,充塞气管,我忍不住不呼吸,使劲一吐,几块血块就掉在地板上,鲜血几乎成线的掉落。我忙冲到洗漱间,打开水龙头斜冲着冲洗鼻腔,不知道是血块堵塞了下水道还是其他东西,下水口很快堵住,就像恐怖片里拍的那样,慢慢的半缸水全是红彤彤的血水在荡漾。镜子上洒满了血珠,镜子里倒映的,是半张布满血丝的脸庞,我是戴眼镜的,右边镜片上也洒满了血珠。血依然在流,我的邻居,是两个女孩开的美容室,我就问她们有没有止血的办法,一个女孩正给客人做美容,背对着我,另一个女孩正收拾东西,一听我说话就抬起头,就发出一声尖叫,我歉意的笑笑,顺手在脸上抹了一下,脸上更加狰狞,她又尖叫了一声,我说不好意思,你有没有止血的办法,她这才说话,没有没有,你赶紧去医院啊。我只好把门一关,手机也没带,就赶紧下楼。

       站在电梯里,倚着墙,脸上木然,一边考虑哪里有医院,一边擦着不断流出的鲜血。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喜笑颜开的进来,一看见我流血,都停止了摆谈,默默的挤在电梯的另一角,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莫名的紧张,我知道是我造成的,忍不住一笑,一个女孩全身紧缩了一下,气氛更加尴尬。好在楼层不高,很快就到了一楼,门一开,两个女孩哗的一下溜了出去,男孩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见熟识的清洁工老周和车管员及一个路人在闲聊,忙走过去问他最近的医院在哪里,老周说过街就有个小医院,我说我不敢过街啊,街这边有没有?(过街要过天桥,腿不方便,平时上天桥都必须扶着栏杆,)那个路人说你这样要赶紧去医院啊,医院的医生会帮你治的,我无聊的看了他一眼,最恨这种所谓的好人,事情解决不了,只会阐述自己的善良。车管员说,出后门右转上大街再左转直走有家社区服务中心,我忙道了一声谢就赶紧朝他说的方向走,地方我有印象,失血过多会导致昏迷我也知道,出门的时候我乱抓的十来张纸已经用了三成,头脑里也有了疲倦的感觉..........

       捂着鼻子,一边走,一边擦拭着,顺着街往南走了几百米,就到了社区医疗中心,刚到门口,一个中年女医生看见,就走了出来,你怎么了?我回答鼻腔突然出血,怎么都止不住,你能帮我止血吗?她看了看问我有没有高血压,我说有,她说你这是鼻涌,赶紧去大医院吧,很简单的,我们这里没设备,没法止。我有些发愣,站在台阶上,血继续流,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仿佛能听见声音。中年女医生看我没纸了,拿出几张纱布给我说赶紧去医院,我们这里没这条件。我浑浑噩噩的接过纱布,转身下了台阶。

    走到街边,血还在流,虽然看见眼镜上有血痕,也没有心情擦拭,举起手示意拦车,经过了几个出租都没有停,我理解,现在自己的样子,衣服上有血迹,半边脸是血痕,也没几个人愿意停下来。马路上有些拥堵,车速很慢,几辆空出租远远的开到另一侧,有几辆似乎黑车模样的车也摇起了车窗,我有些黯然,但又不敢走,怕走到半路就没有力气了。这时候,一辆轿车突然停下,摇下了车窗,隐隐看见,司机对我招了招手。我有些激动,忙疾步走了过去。上了车,我诚挚的说了声谢谢,司机摇摇手说,你这个样子,没几个人愿意带的。我说是的,所以非常感谢。闲聊了几句,很快车到了省医门口,我先说下车给,怕把你车弄脏了。车子堵在路中间,我不敢下车站路中间,就摸了张20给他,他要找,我说不用了,我要谢谢你。(正常费用是10元。)然后走进了省医大门。

       几年前,也来过省医,记得那时候,正对大门的是门诊大楼,旁边就是急诊科,很显眼的位置和招牌,而现在,改成了什么服务中心,我知道,门诊大楼搬到了左手边的新大楼,可是急诊室呢?难道急诊室不该在最方便最醒目的地方吗?我四处张望,都没有急诊室的迹象,只有在道路隔离板上,写着急诊科往左走的标识。一个保安经过,忙唤住他问急诊室怎么走,他说顺着路往左走就是啊。血继续在滴,我又换了张纱布擦拭,这才抬头看,隔离板往前延续了一百多米,走还是另找一家医院?我犹豫了一下,血还在滴,头有些昏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血过多,只好往前走了.......

       总算走到了隔离板尽头,四周一看,默然了.......还是没有急诊科,血还在滴,看到有一个穿白大褂的路过,忙拦住,她有些厌烦的看着我,我说请问急诊科在哪里?她有点不耐烦的向前指,我忙说谢谢,她无所谓的走了。顺着她指的方向,走了又一个一百米,应该快到了吧,我极目四望,还是没看到急诊科字样,忙拦住一个过路的护工,请问急诊科在哪里?他又向左指了下,我顺着他指的路走过去,有一个大厅,但是没有急诊科字样,我又犹豫了一下,大厅没有急诊的标识,只有个什么紧急挂号中心的招牌,招牌下站着四个护士,得,上去问问,我都快晕倒了,即使不是,也会处理我吧。

       上前请问急诊室怎么走?一个组长模样的抬头看我满脸是血,亲切的问我,你怎么了?需要我给你叫个轮椅吗?我头脑有些昏沉,但是还保持着理智,她这么一问,我就紧张了,上次进医院,轮椅可都是算了钱的,我便干脆利落的拒绝。她一脸失望的神色,忙叫旁边的小护士登个记,小护士爱理不理问我,什么名字,我说我叫张大民的,哦,哪里人,现在住哪里,配偶叫啥名字,以后孩子吗,做什么工作,经济收入多少?.......我有些恍然,只是看着她,有种想骂人的感觉,控制着自己别骂脏话,那个组长又插言进来,你要轮椅吗?不要,我有些压抑的拒绝。 小护士继续给我登记,哦张大民,民是什么民,是明亮的明还是名字的名?我说是民族的民,她哦了一声,那的是什么的呢?我楞了一下,什么的?小护士回答,你不是叫张大民的吗?.......

       我感觉鼻子不流血了,胸口有些发涨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说你们能不能先安排我止血啊,止血了我再来办手续好吗?我是急诊啊!急诊也需要挂号啊,组长说,你登记了就可以去挂号,然后排到你了就可以急诊了。不要急,来我们先登个记,然后你就可以 去挂号了,组长拿过小护士面前的笔和登记簿, 你叫什么名字?我用半边涂满血的脸看着她。她继续说,哦,对了你叫张大民,对了,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我没有回答,默默的看着她.......转身走了,一瘸一拐的走了,血还在滴,滴得大厅里一条明显的痕迹。一个小护士追上来,有点紧张,你还是赶紧止血吧,我去找医生。我没有看她,放心,我就是要死,也会走出大门的。她楞了,我透过沾满血液的眼镜看着她,脸上还有学生的稚气,叹叹气多说了一句,你还不能代表省医。然后一瘸一拐走了,再也不回头。

       走出大门,头晕得双眼朦胧,半边眼镜被鲜血蒙蔽,一脚踩在执勤交警的脚上,一个踉跄,鲜血撒了几滴在交警裤子上,交警忙把我扶住。我说不好意思,想给他擦一下,才发现双手都是血,只好止住,那交警说没事没事,要不要喊医生来看看或者扶你进去。我摇摇手说,没事,就不用了。大门右边有个小树林,每棵树都有石围,我就说到那里坐会好了。交警忙把我扶过去。

       交警回去指挥交通,我一个人坐在石围上,但是头昏脚沉,只好坐着,半边脸都是血,鼻孔流出,顺着嘴角,一滴滴的洒落在地慢慢成了一滩,周围过路的人都好奇的看着我。一个女子带着孩子坐我面前,孩子好奇的看着我,我咧嘴笑了笑,向他挥挥手。他一下就哭了。我这才想起双手都是血,孩子妈楞了一下,也没说什么,抱着孩子走了。很奇怪,血突然止住了,停止了喷涌。脚下是一滩血,周围过路的人依旧好奇的看着我,我忍着一束束异样的眼光继续坐了二十分钟,头慢慢的清醒,估计可以走老人,我侧身看着省医那些高楼上的红十字,怎么也有点讽刺的味道。别了,省医。以后我只要还有选择的能力,你就不会再在我的选择范围之内!我一瘸一拐的远离省医.......

       流流血,习惯了就好,接10月30日再次流血以后,本来以为没事了,结果10月31日晚上11点30又开始流血(上图),直到11月1日凌晨两点才结束。昏昏沉沉的睡去。到了今天早上起来,开开心心的洗漱完,刚上厕所,又开始流了,只好一边看着流,一边穿裤子......一路走一路洒,到卧室里赶紧躺下,捂了半小时才算止住。那就出去吃早饭吧,到一家粉店,刚吃了半碗辣鸡粉,血直接淌进碗里。忙给老板结了粉钱,走了几百米找了个地方坐下。血洒了一地,来往的人都看着我,没人问我。坐了十几分钟,无意中看见墙头上写着西湖社区医院住院部,便一边按着鼻子,一边问收摊的小吃摊主医院在哪里。她努努嘴示意就在前面,我走到医院,一个小护士看见,忙把我扶上了楼梯,让我坐下又去叫医生,医生说,你这是鼻涌,赶快去大医院,他们才有这设备,省医近,快去吧。我说我不去省医,她想了想,说就去区医院吧。我只好告别,小护士不在,我一步步挪下了楼梯。

一边按住鼻子,一边拦车,拦了三四个车,都说不知道区医院在哪里,我心头苦笑,呵呵,以前的司机即使不知道,也会说你先上车,我知道。不知道的也会说,我导航去。

终于有个出租车停下来,把我送到了区医院。地方挺近,其实只是隔条河而已。

司机是个很有心的年轻人,车停在了急诊门口,我先下车吐血,再按着鼻子摸钱给他。然后赶紧走进急诊室。急诊室的医生迎过来,拿放大镜看了看,说,急诊室处理不是很专业,你赶紧出门左转进大厅上楼耳鼻喉科,他们更专业点。这我没意见啊,我愿意听。就赶紧道个谢出门左转,大厅的接待处的三个小护士都站了起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是高血压鼻内出血。一个护士说,你先别挂号,上三楼找耳鼻喉科,电梯在左边。我道谢赶紧往左边走,上错了电梯,又上了次电梯才到三楼。耳鼻喉科里一个医生,问他可否想止血后去挂号,他操着北方口音说废话,肯定是先止血啊,价钱是大约是300左右,你看行不,我说行。他叫了两个护士,把我扶到内间躺下。医生让我手放下,说出出血也是没事的,不要怕,我说我久经考验了,不怕不怕了。护士端了一个盂盘给我,一边流血,一边医生喷洒着止血喷剂,一边插进了内窥镜,给我说,是动脉破裂了,幸好不是颅内出血,不然问题大了。你这高血压赶紧的治啊。我说我也想治啊,问题是怎么治呢?他也无语。他问我怎么三天了才来。我说我去了省医,被气出来了,然后稀里哗啦一大堆.....他说他们不好评价,我说理解,但是我可以说,你听就是。其实是很简单的事,一边说,他一边找到了破裂口,给我上了块止血海绵就完事了。我主动问,钱给你吗?他笑了笑,你去挂号处挂个号。我有点楞了,你不怕我跑?医生说那是你的素质,你自己看着办。我有点激动的下了楼去挂了号,又上楼找他。他说一共310元,我楞了一下,马上掏钱,生怕他不满。他叫护士,去给我交一下,护士拿钱走了。我说那我也走了,他说,你三天以后再过来一趟,我给你检查一下血管重生没。我愣愣的问,要去挂号吗?他回答不用,你直接上三楼找我就是。

走出医院大楼,我觉得天空特别晴朗,感觉今天进的,才是人民医院,找到的才是医生。

省医?呵呵,只要我有说不的能力,此生再不入省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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