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陌花开
第八章 灭族之恨
顾若璇永远也忘不了九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至今回想起来犹是彻骨的冰冷。
那是永平二十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那一年，顾若璇只有七岁，那个时候的她，有着另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沈徽璇，是沈家长房唯一的嫡女，也是沈相最疼爱的孙女。
七岁的沈徽璇站在祖父的院子里赏雪。
这场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了，只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落下来，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帷幕，大地立刻变得银装素裹。
蓦地，沈徽璇不禁想起了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到了夜晚，风呜呜的吼了起来，暴风雪来了。霎时间，幽暗的天空与雪海连成了一片，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倏然，前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喧哗声，沈徽璇微微蹙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在此时，只见相府管家忠叔急急忙忙地冲进庭院，脸色苍白，惊慌道：“大事不好了，相爷！”
“何事惊慌？”当朝丞相沈敬亭身着一件宝蓝色锦缎家常居服，披着鹅毛大氅，沉稳立于书房门前。
“相……相爷！”管家不由得喘了一口气，方才道，“相爷，外面来了大批锦衣卫，把咱们相府给包围了。锦衣卫指挥使纪大人亲自来传圣旨，说……说相爷您与兵部尚书陆大人相互勾结，私通北狄，出卖朝廷机密，通敌叛国，奉陛下圣谕将沈家满门超斩，违者格杀勿论！”
“什么？！”沈敬亭脸色大变，眼前发黑，身形不由得颤了颤。沈敬亭乃当朝丞相，为官数十年，宦海浮沉，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然而，“通敌叛国”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就是皇子亲王也受不住。
沈家乃世代簪缨的书香门第，一向以诗礼传家，在百姓中享有崇高的声望。自己为相几十年，一直恪尽职守，奉公守法，尽心尽力为民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有罪也不至于牵连家属。而今陛下偏听偏信，没有丝毫证据，也没有任何查证，亦不给沈家任何辩解的机会，就将沈家满门下狱，分明是想置沈家满门于死地。
锦衣卫指挥使纪大钧心狠手辣，手段冷酷，生性卑劣，为逼供无所不用其极。一旦沈家满门都进了锦衣卫的监狱，根本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生机。如今外面已被锦衣卫包围，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看来沈家注定是在劫难逃了。难道真的是上天要绝我沈家？
沈敬亭沧桑的眼底满是无奈和悲怆，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几岁。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就在沈徽璇还茫然无措，管家一脸惊慌的时候，沈敬亭已经镇定了下来。立即当机立断吩咐道：“沈忠，你和大小姐进来，本相有事要吩咐！”
虽然只有七岁，但出身于底蕴丰厚的高门大族，从小天资聪颖，又是由沈相亲自教导，沈徽璇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了。从祖父悲哀的眼底、管家忠叔惊慌的神情中，小小年纪的她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稚嫩的小脸上显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肃穆与沉重，默默地跟在祖父的身后进了书房。
寂静空旷的书房里，弥漫着一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悲哀气氛。
沈敬亭从怀中取出一块成色罕见的浅色玉牌，交到沈徽璇的手里，郑重道：“璇儿，这枚玉牌是先祖传下，为历代沈家家主身份的象征，本来是要交到你哥哥手里的，如今相府已被锦衣卫包围，你哥哥……他……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现在爷爷把它交给你，你持着它在忠叔的帮助下，必定可以接手沈家的所有势力，一定要好好保管！沈家今日遭此大难，在劫难逃。然而，沈氏世代书香门第，就算满门含冤屈死，也绝不能背负通敌叛国这样遗臭万年的骂名，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沈家的冤屈必将洗雪。璇儿，沈家今后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要答应爷爷，好好的活下去，等到沈家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沈徽璇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点头答应。
“沈忠！”沈敬亭回头望着跟随自己多年的老管家道，“你能力出众，又对我沈家忠心耿耿，今日我把大小姐托付给你，相信你一定不会令我失望！药王谷谷主莫天枢义薄云天，我年少游历四方时，与其志趣相投，成为莫逆之交。你带着小姐从密道逃出去后，可以先去投奔药王谷，莫谷主看在故人的面上，必会照拂一二。待风声消退之后，一切安定，再潜回京城。”
“相爷，您放心，属下一定不负你的重托，好好将大小姐抚养成人！”沈忠含泪应允道。
“爷爷……爷爷！”沈徽璇拉着祖父的衣袖，哭着请求道，“您和我们一起走吧！”
“是啊，相爷！咱们一起走吧！”
“胡闹！”沈敬亭沉声斥道，“这次的陷害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若是走了，就等于是畏罪潜逃，朝廷必定会大肆搜捕，举国通缉，到时候沈家就真的无一幸免了。”
随着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敬亭狠心将孙女推进密道，“璇儿，以后沈家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一定要听忠叔的话，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沈忠，本相现在就将小姐托付给你了，快带她走！”
“爷爷、爷爷……”沈徽璇在沈忠的怀里不停地挣扎，充满泪水的眼底满是不舍与悲伤。
沈忠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追随多年的主公，狠下心来捂住沈徽璇的嘴，转身就走。
他深受沈家大恩，追随相爷多年，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如果可以的话，他依然愿意跟随相爷，与沈家同进退，共存亡。然而，他还不能死，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大小姐如今是沈家唯一的幸存者了，自己受相爷重托，一定要将她抚养长大，重振沈家。
随着“轰”的一声，密室的石门缓缓合上，将里面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紧接着书架也被移回原处，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