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足成千古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1
傍晚,火烧云还没有褪去红晕,三千家的庭院已经摆上了四方桌,一瓶武陵酒,一小碟花生米,两对碗筷,两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侃着大山。
"三千,你小子艳福不浅,居然娶到了咱班的班花。"
牛二右手三根手指合成爪状,探入碟中,拈起几颗花生米放入肥胖的左掌,右手手指轻轻一搓,酥脆的花生米外皮便脆生生地裂开,只消轻轻一吹,花生米便变得通体白嫩了。他把花生米抛入口中,鼓动着腮帮子,咀嚼了起来,那双三角眼半眯,露出艳羡的神情。
他很享受剥去花生外皮的过程,好像脱去的不是花生皮,而是女人的衣衫,嘴里享用的也不是花生米,而是女人横陈的胴体。
初中毕业后,牛二就和朋友吆五喝六地胡混,第二年就搞大了一个女孩的肚子,女孩的父母寻上门,他迫于压力,不得不奉子成婚。
这些年他捣腾着收购谷子赚点差价,虽然也赚了些钱,但大部分都被自己赌光了,妻子一怒之下回了娘家,还提出了离婚。牛二争取到了儿子的抚养权,便把儿子扔给老母亲带。
离婚后没人管束,他就更自由自在了。干脆生意也不做了,平时到处蹭吃蹭喝,缺钱花就去打零工,赚点生活费,只是夜里孤灯冷被,几乎快忘记女人是什么滋味了。
他的同学三千却不一样,日子越过越好,不仅娶了个漂亮媳妇,还盖了三层高的楼房。
庭院的光线暗了下来,牛二的视线落在厨房的方向,厨房的窗户是打开着的,灯光已经打开,一个俏丽的身影在灶台旁忙碌着,一举一动撩拔着牛二燥动的心,三千的媳妇儿不仅漂亮,还很贤惠,真是同人不同命。
“嘿嘿嘿,谁让俺走了桃花运,呃!” 三千打了个酒嗝,伸手搓了搓头上的短发,憨厚地笑着。心情大好的三千,难得来了酒瘾,他拿起剩下半杯残酒的杯子,滋溜地吸了一口,砸吧着嘴巴,眯着小眼,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三千在家里排行老三,不管见到谁,都是一副千年不变的憨样,咧嘴,大门牙,憨笑。
牛二和三千家离得不远,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毕业后他俩走得最近,成了难兄难弟。班上的同学不是公务猿便是做生意,除了牛二,就数三千最没出息。他子承父业,守着个乡村小卖部,卖些油盐酱醋面条豆干辣条,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老处男一个。
也有好心的同学和三姑六婆,争着给三千介绍对象,谁知皇帝不急太监急,三千也不着急,依然傻愣愣地过日子。只是守着小卖部的时候经常会走神,有人买东西,要唤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直到有一天,三千突然邀请大家去喝喜酒,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的结婚对象居然是牛二也认识的人,这个人是他们班上的班花,阿娇。
2
阿娇,人如其名,人比花娇,但是红颜薄命,她的人生经历就像湘江水一样起起伏伏。
初中毕业后,她没有考上高中,去长沙读了三年技校。技校毕业,找工作时被骗进了传销组织。她在外出购物时,用购物小票向收银员求救,她才得以脱离苦海。
之后,她去了广东东莞打工,在一家电子厂做文员,虽然不是什么技术活,但是好歹是在办公室工作,她在家务农的父母也面上有光,逢人便夸女儿有出息。
阿娇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开着一辆七成新的丰田车,打扮入时,就像电视里的明星一样,引来了村里人的围观。听说阿娇回来,三千也加入到了围观群众中。
从车里出来的阿娇,前凸后翘的姣好的身段,把三千的魂都勾走了,他按捺住怦怦的心跳,回到了自己的小卖部,心潮起伏,一整晚无法入眠,数了几万只羊。
三千再见到阿娇,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三千哥,别来无恙?” 这是阿娇去三千的小卖部时,说的第一句话。这一声三千哥,如同天籁之音,这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旁边的人都变成了一种摆设,三千的眼里,只有阿娇。
那天的阿娇没有化妆,洗净铅华后的她,皮肤很白净,双眼皮,鹅蛋脸,略厚的嘴唇,还是极美的,只是比以前多了一些沧桑感。她俏皮地冲三千眨了眨眼睛,已经不似从前的羞涩。
“阿、阿娇,你回、回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三千只要见到阿娇,说话就会不利索,舌头打结。这几年,他很少见到阿娇,都是从别人嘴里陆续听说她的故事。
三千比阿娇虚长几个月。小时候,阿娇是三千的跟屁虫,跟着三千在小卖部玩,三千哥长,三千哥短。甜甜的小嘴混了不少糖果吃。长大后的阿娇变漂亮了,开始懂得了男女有别,刻意疏远了三千,为此三千很是苦恼。
阿娇去打工后,她的父母带着阿娇的弟弟在家务农,以维持生计。
农忙那几天,三千总是自告奋勇地去帮忙,运谷子,犁地,自己的小卖部索性在那几天歇业。这个老实憨厚的后生,阿娇的父母把他当成半个儿子。这门亲事能成,阿娇父母也有功劳。
有一天,阿娇郑重地对母亲说:“妈,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想找个老实人嫁了。”
听到阿娇的话,阿娇的父母喜上眉梢,倍感欣慰。女儿的婚事一直是他们的心病,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倒是自己想通了。于是,准备给她张罗相亲的事情。
“相什么亲,咱村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 阿娇的父亲忽然一拍脑门,“我看三千那小子就不错,老实人,没坏心眼,你不在的这些年,都是他在关照着我们哩!”
阿娇的妈也很是赞成,她早就看三千很顺眼了,只是女儿常年在外,她也不好开口。
“爸,妈,我听你们的。” 阿娇对父母也很是顺从,同意了婚事。
三千听了媒人的话,心情可以用狂喜来形容。简直是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砸到了他的头上,把三千砸晕了,一连好几天,三千都是极度亢奋的状态。
一切很顺利,走该走的程序,结婚那天很风光,附近村子里的人,都来三千家喝喜酒,盛况空前。就这样,阿娇把自己嫁给了三千。
新婚之夜,三千摸着石头过河,捣腾好久,才把新郎该办的事情办好了,看到床单上那抹红,他喜极而泣,把怀里的阿娇抱得紧紧的:“娇,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
阿娇软倒在三千的怀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结婚后,阿娇拿了打工时的积蓄,把三千家的老房子拆除,改建成了三层的平房。三千成了村里的年轻人羡慕的对象。
3
以前三千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整天T恤加短袖,脚上一双人字拖,就能过一个夏天。如今穿起了合体的休闲裤,格子衬衫,理了个平头,显得精神气十足。
真是傻人有傻福!牛二心中不由得感叹道。
牛二灌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让他的神经得到了一丝舒缓,他看向三千,说道:“三千,你看了微信群没有,下星期初中同学聚会。带上阿娇一起,这回你的面子全赚回来咯。”
正说话间,阿娇把做好的几样家常菜端了过来,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水煮鱼,炒空心菜,她已经取掉围裙,身上穿着一条及膝长的连衣裙,走路时摇曳生姿,“你们在聊什么呢?”
“媳妇儿,后天是周六,群里说的同学聚会,你去不?”三千馋得马上伸出了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就往嘴里送。说来也怪,结婚后,三千的结巴竟然不治而愈了。
“去,干嘛不去?” 阿娇盛好一碗米饭,坐了下来,“牛健,快尝尝我的手艺。”
牛二心里一热,这几年,人人都叫他牛二,他原来的名字都快被人给淡忘了。想当年,他可是帅哥一枚,只是这几年在烟酒的作用下,肚子大了不说,人也显老了几岁。
“阿娇,想不到你人长得漂亮,手艺这么好,三千这小子真是走运了。”
看到阿娇做的菜,牛二更是羡慕三千了,恨不得自己就是三千,独享美人和美食。
阿娇笑着说:“要是遇到合适的,我也给你介绍一个。”
这话如同鸡血,给了牛二莫大的安慰:“阿娇,说话算话,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指望你了。来,阿娇,我来敬你。”
听到这话,阿娇正犹豫着不知该作何回应,三千却接过话来,大着舌头说:“我媳妇儿可是个好女人,她不会喝酒,来,我来陪你喝!”
阿娇莞尔一笑:“是的,牛健,我不会喝酒,就让我老公替我喝吧。”
“好,替喝可以,三千喝就要喝三杯。”
回到家睡觉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牛二酒足饭饱,开始思春,脑海里全是阿娇妖娆的身影。
梦里,牛二脱去了阿娇的裙子,就像剥掉花生皮一样,把她剥得一丝不挂。阿娇在他的怀里娇喘,喊着他的名字。醒来时,牛二才发现是一场春梦。
4
同学聚会后的第二天,牛二又来到了三千的家里。
“咚咚咚”,是门环敲击铁门的声音,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阿娇正在打扫庭院。阿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脆生生地问道:“谁呀!”
“我,牛二!” 门外是牛二粗重的声音。阿娇有点意外,丈夫不在家,牛二怎么过来了。但是同学一场,大家都这么熟了,她还是打开了门,把牛二迎了进来。
牛二明显是喝了酒,大T恤,沙滩裤,人字拖鞋,挺着大肚子,脸色潮红,喷着酒气,他大大咧咧地往客厅走去。脸上不复平时客套的表情,反而显得有点猥琐。
阿娇不知道牛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狐疑着跟了进去。
“阿娇,来,来牛哥这里坐下。” 牛二的胖手指了指沙发,示意让阿娇坐下,“怎么,怕我吃了你呀?”
“不是,三千在小卖部呢,要不,我帮你把他叫回来?” 阿娇站着未动,不动声色。
“不,不,我找的是你。” 牛二打了个酒嗝,说道,“我们得好好谈谈,比如,关于玲子。”
听到这话,阿娇神色大变。牛二仔细地观察着阿娇的表情,更加了然。
“我还说呢,三千怎么这么有福气。原来,你就是看中三千的老实。三千这个倒霉蛋,被你骗得好惨。”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阿娇脸色苍白,虽强自镇定,但是,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你猜猜,三千知道后,会是什么后果?” 牛二更加得意,肆无忌惮,“陪我睡一觉,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反正你睡过的男人也不少了,也不缺我一个。”
听到这句话,阿娇颓然地坐在地上,她的精神世界彻底地坍塌了。要不是以前打工时被人强暴,她也不会选择当失足女。一失足,成千古恨!
结婚后,她努力地做一个贤妻良母,想从头开始,可她,始终斗不过命运。如果丈夫和父母知道她的过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5
牛二的出现,源于那次同学聚会。
这次的聚会,班花阿娇和三千夫妻变成了主角,大家吃饭后提议去唱K,牛二刷了一会儿朋友圈,便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后来他想去厕所,便又拿起了手机,准备边蹲坑边刷手机。
没想到,他竟阴差阳错中,错拿了阿娇的手机,而且手机是打开的状态。他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偷偷地查看手机的微信,竟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从阿娇和一个叫玲子的女孩的聊天记录里,他发现,阿娇曾经是失足女,为了瞒天过海,阿娇还特意去做了处女膜修补。为此,三千一直被蒙在鼓里,阿娇还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洋洋自得。这聊天记录正是那晚的,还没有来得及删除。
牛二回到包间时,偷偷地把手机放回了原来地方,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颗心却狂跳不已。这一夜,他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他在家喝了点酒壮胆,先去了小卖部,确认三千在卖东西,然后趁机去找阿娇,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看到坐在地上的阿娇,牛二色心大起,他试探性地走了过去,叫着阿娇的名字。阿娇却眼神涣散,目光里没有了神彩。
牛二把大门拴上,抱起了地上的阿娇,在三千和阿娇的大床上,把梦中做的事情做了一遍。但是还是有些美中不足,阿娇整个过程就和木偶一样,了无生趣。牛二提上裤子,往阿娇啐了一口唾沫,心满意足地走了。
从那以后,阿娇开始精神恍惚,不久后就辙底疯了,经常胡言乱语,嘴里喊着:“东莞,东莞。”
村里的人都很疑惑,觉得阿娇打工肯定吃了不少苦。三千就更郁闷了,好端端的妻子变成这个模样,常常一个人喝闷酒。他发现,牛二很久没来找他喝酒了。
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阿娇就去河里洗衣服,不料失足落水。隔天后,有乡亲在河的下游发现了她的尸体。
牛二再也没去找过三千,阿娇的死他也听说了,更觉得愧对三千。他后来因为找小姐,染上了艾滋病,变得骨瘦如柴,悔不当初。
三千在阿娇死后没有再结婚。不管见到谁,都是一副千年不变的憨样,咧嘴,大门牙,憨笑。
(END)
(这篇文章,是海棠某篇文章的续写,聪明的你,知道是哪一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