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
山西唐风
气喘吁吁向列车员道谢，接过旅行箱，心里骂了老公一万遍。“你让我坐硬座，我让你跪搓板！”
车厢里闹哄哄坐满了，过道也站了几个人，心里嘀咕：万幸自己不是站票，站一路回家是啥滋味！
进车厢，汗液、脚臭、烧鸡、方便面……组合成的浓烈“春运味”扑鼻而来，我一皱眉，拿出口罩戴上，找到座位，望一眼高高的行李架，四下张望，旁边居然没有一个帅哥。拜托，有一个帅大叔也行啊！
“美女，我来帮你！”内侧靠窗一个低头族抬脸站起来，妈呀，个矮不说，还丑得像个罗汉，尽管一万个不情愿，我还是在口罩后给了半个僵硬的笑容。
罗汉的黑脸膛绽开了瓣，一手轻松拎起旅行箱，两只脚互相一蹭，鞋落在座下，脚踩上座位，拇趾骄傲地拱在袜子外，我勒个去，这臭味，车厢的“春运味”又增加了浓重的一笔。
罗汉见我皱眉，脸一下子红了个透，慌忙穿上鞋：“对不起，对不起！”拿袖子在我座位上狠劲抹了抹。
我犹豫着坐了下去，屁股下却依然感觉怪怪的。
“美，美女，你去哪儿？我到终点站！”罗汉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仿佛没听见，把小挎包往怀里一搂，眼睛望向窗外，站台正缓缓后退。我嘴上没吭气，心里着实膈应：这家伙居然要和我一路同行。
罗汉尴尬地掏出手机，戴上耳机，打起了游戏，没多久，他掏出一支烟，站起来，偷偷瞄我一眼，又坐了下去，我故作没看见，他怏怏把香烟放回烟盒，一会儿又拿出来，在鼻子下，贪婪地深嗅一下，把玩一会儿，再深嗅一下。
列车减速，广播就要到前方站了，罗汉掏出烟，又站了起来，鼓足勇气小心翼翼说：“那啥，麻烦，我出去一下，抽口烟！”
起身让路时，我听见他畅快地吁了口气。只三步两步那家伙就挤出了车厢。
车到站，下的人少，上的人多，车厢拥挤起来。
“这座有人吗？”
“有人！”我随口答，答完就后悔了，我替那罗汉守位子干嘛！
一位胖乎乎笑眯眯像弥勒佛样的老人挤过来，背上一个大编织袋特别惹眼，大冬天脑门上热气腾腾，脸上满是汗水：“姑娘，这有人吗？”
“大爷，您坐吧！”
老人道着谢，把编织袋塞进座位下，抹一把汗。“真不容易啊！差点连站票也买不上。”
“大爷，您这是？”“回成都，终点站！”
“您一个人出远门？孩子呢？”“别提了，前段时间儿子出了车祸，我不放心，去照看了几天，这不，已经出院静养了，咱也该回家过年了！”
“人没事就好，开车可得操心！”
唠着嗑儿，心里莫名有一丝兴奋，是照顾老弱的满足，还是报复罗汉的快感，还是兼而有之？
见罗汉远远挤过来，我赶忙低头看起了手机，预想的对话没有出现，偷偷抬脸，罗汉一声不吭若无其事地站在我旁边，我下意识闪了闪，抱紧挎包，看一眼旅行箱。
一站又一站，罗汉安然靠在一边玩着手机，这让我忐忑起来。
咬咬牙，一拍他肩膀，他吓一跳，惊愕抬头。“哎吆，我腿涨脚麻了，你坐下，我站一会，走一走！”我的神情一定是楚楚可怜，我为我的演技点一百个赞！
车停靠了几站，我和罗汉互换了几次，座位上的老人家发现了端倪：“姑娘，这座是你们的吧，哎呀，你瞧我这老糊涂，这么多人哪会有空位子啊，你们两口子真是好人呐！”
“大爷，我们不是……”我正要解释，老人已经站起来，罗汉急忙制止，他竟然也不解释，我狠狠盯他一眼，他一耸肩，冤枉无助的样子。
三个人相互谦让，最后老人家提议：三个人挤一挤吧？罗汉望向我，老人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我，“好啊好啊！挤挤吧。”我乐呵呵应着，罗汉双手捋捋自己的衣襟，再那里
踯躅，我一把把他拉到座位上，“怎么？和美女挤在一起，还委屈你了？”
在老人家善意的笑声中，我们三个人开始攀谈起来：罗汉在外打工十年了，2次舍己救人获得见义勇为称号和荣誉市民，节前赶工期，他是从工地直接赶的火车，儿子的礼物都得下车现买；我感慨一个女人在外打拼的辛酸苦辣，再多的委屈都要咽下，动情处我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罗汉和大爷静静地听着，仿佛进入了沉思。大爷得知我们不是两口子，一个劲道歉。大爷说，你们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一切最终会好起来的，感觉不好，那是不到时候；假如你不善良，也许比现在艰难百倍呢。
热情的聊天缩短了心灵之间得距离，也缩短了旅程。
成都站外，三人告别，大爷鞠躬说：谢谢！罗汉动情地说：谢谢。我也真诚地说：谢谢！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