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甄皪诧异地看着果沫儿,她原以为此事应该以闹剧为结束,告一段路。却不想,桃夭临了冒出这样一句话。“果沫儿——可否有桃夭说的信?
“……”果沫儿木然,就在桃夭抢着说看到她手中曾有一封信时,她的脑子就轰然炸开。她感觉的章居梁焦急如焚的目光。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回头,如果回头,如果就会将章居梁牵连进来。
“果沫儿——说——有没有这封信?”晏紫兰加重了语气,一旁施压问道。
“……奴婢拿的,不是信——不过,是老家的药方——”果沫儿咬着嘴唇,低低地说。
“药方?”甄皪明显感觉出,果沫儿的语气已经全然没有刚才的冷静与沉稳,心中暗道,莫非真如桃夭所说,其中有变。
“既是药方就该呈上来,给淑贵妃看一看。”晏紫兰冷冷笑道。她眼里阴毒的目光仿佛已经宣誓胜利者还是自己。
“果沫儿——把药方拿上来。”甄皪也直视逼问。
果沫儿忍不住将身体向后倾斜,她有一种想逃的感觉。但理智却压制这种想法,她不能逃,也不能拿出来,无论哪种都会牵连章居梁,并陷他不义。
“果沫儿——”章居梁紧紧地看着她探进胸口的手,低低地在旁边喊着。他想,若果沫儿真的将信取出,自己就夺过来,一口吞下,是生是死他一人承当。
但他不知道,果沫儿也与他有一样的想法,她在寻众人松懈的一瞬间。只要有这个一瞬的间隙,她就自行将书信吃下肚子。
“贵妃娘娘——静妃娘娘——”一个小宫女小跑地进来,屈身说道,“太后宫里的翠竹嬷嬷来了。”
“翠竹嬷嬷?”甄皪蹙眉疑惑,此事,怎么连太后都惊动到了?但不容她多想,翠竹嬷嬷已经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进了殿内。
她虽为宫里少有的老侍婢,就连周煜都极少让她跪拜行礼,这回翠竹却还是福身行礼道:“贵妃娘娘,吉祥,娘娘长乐未央。静妃娘娘、阮嫔娘娘吉祥。”
“翠竹嬷嬷怎么来了。已是夜半,莫非今儿这里的动静扰了太后的休息?”甄皪说着边起了身,亲自走到翠竹面前将她掺起。
“太后睡眠向来不深,今儿这里发生了私通这等污秽的事,太后自然不能好睡。”翠竹含笑,“听说,静妃娘娘捉了一对私通的宫人?”
“可不就是翠竹嬷嬷跟前跪着的这对狗男女。”静妃指着果沫儿和章居梁说。
“是吗?”翠竹静默地瞟了一眼果沫儿和章居梁,面容毫无涟漪。她走到甄皪面前,说,“太后说,这几日金曌后宫不太平。先是一个嫔妃废了,后是一个嫔妃殁了。太后说,许是这后宫多年来怨气太盛,才连连有人坏了事。今儿夜里,太后特地吩咐奴婢前来,就是来看看这起子事有没有冤屈——”她苍老的眉眼却含着极锐利的光,“太后说,万万不能让这怨气再重了。”
“翠竹嬷嬷说的是。”甄皪缓缓点头,“即是太后的意思,那么翠竹嬷嬷就是来替太后监审此事的。本宫,更要仔细这里面是否真有冤屈。”
她又坐回了自己的主位。翠竹作为宫婢,不能坐在高于静妃、阮嫔的位置。但同时,她代替太后的耳目,又不能坐在二人的下首。于是,翠竹选择立于甄皪身侧,算是一起旁听。
“果沫儿——刚才桃夭说,看到你交了封信给章居梁。你却辩解是一封药方,现在——将药方交出来,让本宫看看,到底是真是假。”甄皪继续审问。
“……”果沫儿紧张想看一眼翠竹,知道她的示意。毕竟,此事涉及太后,太后派翠竹过来,必有用意。但她又不敢抬头公然与翠竹对视,否则翠竹共允之意便被打破。
是否还是一个人将信吞食了,自行承担?正当她犹豫不决之时。翠竹开口道:“果沫儿——你不要怕,若真如你说的,不过是为了药方,才夜寻章御医,就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果沫儿心中纳闷,翠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她决定犯一次险,便从胸口摸出一个信封。低头举过头心道,“是——请娘娘和嬷嬷明察。”
章居梁原本想冲动抢信。但此刻,他感受到果沫儿身上又恢复了刚才的沉静,而此刻太后宫里的翠竹也出现。他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于是依旧跪着等待随机应变。
“娘娘您身子金贵,不如让老奴帮你看看这里面是否是药方可好?”翠竹向甄皪福身询问。
甄皪看了一眼翠竹,心知今夜她来,必是太后别有用意。此刻她自然不好驳了翠竹的建议,便点点头道:“有劳嬷嬷您了。”
翠竹含笑,走到果沫儿跟前,结果信封,小心打开。她富态的面容,写满平静,煞有介事地读起纸上的字来:“天马一两,甘草半钱,当归一钱,生地一钱……”翠竹絮絮叨叨地念了一长串中药名称,又絮絮叨叨地读了一大段熬制的方法。其中毫无停顿,俨然是一副照本宣科的样子。
“章大人——这是什么?”末了,翠竹故作困惑地蹙眉问道。
“这是民间土方,主要医治头疼的毛病。”章居梁一时忘记了信上的别有它意,竟按着翠竹刚才念的东西照直回答。
翠竹恍然地点点头,她转身站在原地,却将信笺向甄皪的面前递了递,“贵妃娘娘可要看一看?”
“……”甄皪抿嘴,如果她要接过信来细瞧,显然是不信任翠竹。不信任翠竹就等同于不信任太后,这个风险,她甄皪到底冒不冒得起?如今,她在后宫已有皇后这个难克的敌人,她是否还要将太后推到自己的敌对面?
思及再三,甄皪在唇边绽开笑意,“既然翠竹嬷嬷都将纸上的东西都念出来了,本宫难道还有信不过嬷嬷的道理,本宫就不看了。”
“……”翠竹满意地点头,有转脸看向晏紫兰和阮沁彤,“静妃娘娘和阮嫔娘娘可要一看?”
既然连甄皪都表态信任翠竹,晏紫兰就是心中再有好奇,自然也不能抢着要看。只好淡淡笑道:“淑贵妃娘娘都说,信得过翠竹嬷嬷,本宫自然也信得过。”
阮沁彤见状,自然也冷冷一句:“我信得过——不用了。”
翠竹点点头,将信纸重新放回了信封交到章居梁的手上,“章大人,既是果沫儿给你的药方,那老奴就将交到你手上了。宫里的宫婢多有伤痛,还望章大人能药到病除。”
章居梁怔怔地点头,默默地将信封纳入袖中。
“看来今夜是一个天大的误会。老奴也该回凤阳宫,和太后好好回话了。”翠竹温温一笑,但笑意里却包含无限意味,足以让晏紫兰和桃夭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失色。
“嬷嬷辛苦了——”甄皪并不为今夜的变化而失措,依旧是高贵大气地笑着,“果沫儿和章大人的事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么就此散了。果沫儿,你还不快起来扶着阮嫔回宫。章大人你也自行回去,好生歇息。”她回头冷眼看着静妃,“静妃妹妹鲁莽,滋事扰乱太后和本宫的休息,此事恐怕还得有一番说辞。至于桃夭——先将她囚禁起来,打入慎刑司。”
“娘娘——娘娘,救救奴婢——”桃夭一脸惊恐地拉住晏紫兰的裙角,“您说过,帮您扳倒阮嫔——”
“啪啪——”晏紫兰甩手就是两个火辣辣的耳光,“来人——将这胡乱造谣的贱婢拉下去,拉下去——”
甄皪不理会她们二人的闹剧,转身向万华宫走去。她知道,周煜还在等着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