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姑娘叫美美,我和她认识九年了。她天生残疾,被家人抛弃,几乎没上过学,从流落街头到现在有自己的小店,一路走来,你看她依然笑得很美!
坐标鱼化寨,西安最大的城中村,号称小香港。二十多万的流动人口,不管白天还是晚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暴发户、白领、学生、小混混……都聚集在这里,被它全盘接纳。
九年前,我也是这里的租客,那时我刚结婚,新房没有交付,老公在附近的高新区上班,这里是最好的安置地。
我住在一楼,楼道的对面住着一家五口,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带着三个孩子,他们在街上好像经营着一家小店。平时我们没有怎么说过话,见了面也只是微笑一下,算是打招呼!
腊月的一个周末,我准备出门买菜,楼道里的炉子火很旺,水烧开了,水壶报警的声音很是吓人。看着他们家没有人出来,我犹豫着要不要帮他们先提下来。
这时门帘打开,一个漂亮的姑娘对着我笑:“姐姐,你帮我提下水壶吧,我妈不在家,我腿又不方便……”
这个笑容让我印象深刻,灵动的双眼,一口洁白的牙齿,巴掌大的脸蛋,皮肤嫩的像剥了壳的鸡蛋!
我帮她把开水打到热水瓶,提进了屋里,她很有礼貌的不停说谢谢。我看到了她的双腿颤抖着很努力的站立,靠着墙又细又拧巴……
等我买菜回来时,她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在家,能不能到我房子里玩一会儿。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我们熟悉了。
美美今年二十一岁,老家是蓝田山区的,距离西安一百多公里。爸妈年轻时爱吵架,妈妈在怀着她时喝了农药,又被抢救过来了。
在她两岁时妈妈生了弟弟,爸爸对她的忍耐也到了极点,一次回老家时,爸爸想要把她扔到井里,爷爷奶奶拼死拦下。从此她便在山里长大,八岁时才能扶着床走两步路,也曾上过两年学。
去年爷爷去世了,奶奶再没有能力照顾她,爸妈就四处给她安排相亲,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男人,只看彩礼是否丰厚。
她死活不同意,爸爸动不动就把她赶到街上,只有爸爸出门的时候,妈妈才敢让她回来一会儿,她经常一个人在街上坐一整天,有时妈妈会偷偷塞给她几块钱,给她点吃的!
我难以置信,从来没有想过现实中会有这样的事,我给她拿了几件旧衣服还有爬山时买的拐杖,建议她去网吧躲下,快过年了,整天坐在街上又走不了路,太冷了!
不过几天就是春节,我要回老家,临走时偷偷塞给她100块钱,我也不确定网吧会不会放假,希望她能好过一点。
过年回来我刚打开门,她看到我嚎啕大哭,爸爸妈妈搬走了,商店也转让了,他们在老家县城买了新的房子,以方便弟弟妹妹上学。她不同意嫁人,爸妈就让她在这儿自生自灭!
除夕夜美美生病发高烧,走投无路,她去远房亲戚家借了100块钱,亲戚可怜她,给她妈妈打了电话,反而被她妈妈骂了一顿,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租的房子也就要到期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那样的哭,那样的伤心欲绝,我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在这样残酷的现实面前,任何词语都是苍白的。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她的父母经营小商店多年,买了新的商铺和住房,花了不止一百万!而这个大女儿美丽聪慧,虽然腿有残疾,但生活还是能够自理的,怎么连几十块钱的一个拐杖都不舍得给她买!
美美说要到街上去乞讨,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也许她只剩下这一条路。
就这样,在我出门上班的时候,她跟我一起出去,附近有很多大学,她就坐在大学的门口,祈祷着善良的大学生会给她一点施舍!
这条路并不顺利,她的长相太显眼,没人相信她是个乞丐。正当她准备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在学校门口推销电话卡的人指了条门路,让她帮着卖电话卡。
卖一张电话卡挣五元、十元、二十元不等,运气好的时候一天可以挣100多块,就这样美美养活了她自己,在鱼化寨生存的了下来!
不久她自己单干了,有时候会笑着跟我说好心人真多,都比爸妈强,有时也会讲她斗流氓躲城管的事情,偶尔也给我打电话让我送姨妈巾,有时也会在路边摊给我买个小礼物……
几个月后,美美的朋友也多了起来,也开始谈恋爱了,开始学着化妆,人也更漂亮!我也搬了家,生了孩子回老家几年,换了电话号码,从此我们便失去了联系。
一晃六七年过去,偶尔会听老公说在街上看见过美美,她坐着轮椅,后面有个小伙子跟着,好像生活的很不错!
一天下午,带儿子去鱼化寨买花,在步行街的时候有人喊我,不用转身,我就听出来是美美的声音!
美美笑的满眼泪花,此时的她已经二十七八岁了,看着比原来更漂亮了!
她拉着我的手,非常的兴奋,我也很为她开心!本想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可儿子一直催着回家,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就匆匆告别!
晚上她给我打了电话,诉说她这几年在鱼化寨的传奇。
几年前美美交了一个男朋友,男孩对她非常好,有了一点积蓄之后他们买了一辆观光车。鱼化寨人流量太大,非常拥挤,很多公交车绕道而行,上班族为了赶时间会坐观光车到公交站牌处,他们的生意还不错。
在一起五年,也攒了不少钱。就在他们准备结婚的时候,美美的爸爸得了肺癌,不务正业的弟弟欠下高利贷,还把房子抵押了,弟媳也跑了,留下一个三岁的侄子,妈妈哭着来找她……
几年没见过面的弟弟妹妹们都过来投靠她,个个好吃懒做只知道要钱,软弱的妈妈带着侄子一点办法也没有。美美的男朋友很有意见,再加上男方父母觉得她可能生不了孩子,种种压力下,男朋友和她分手了……
美美把观光车卖了,还借了朋友的钱给爸爸看病,妹妹上学的钱也是她资助的。
我能理解,虽然父母曾经狠狠伤害了她,但美美还是渴望亲情的,她还是拼了命的想证明给父母看,当年抛弃她是错的!
男朋友走了,车子也没有了,爸爸和奶奶的丧礼把她的钱都花光了,弟弟妹妹看她再也拿不出什么,就消失了。特别是她的妹妹,十七八岁想跟一个男孩私奔,美美不同意,争吵中妹妹甩给她一耳光,再也没回来!
她跟我说为什么这些事都发生在她身上,为什么生活对她这么残忍……
再次走投无路的美美又来到了街上,这么多年她的朋友也很多,好强的她却不好意思张口寻求大家的帮助。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卖花的老太太吸引了她的注意,结合自己的身体情况,美美觉得自己应该能做的到!
……
半年过后,她有了自己的花店,追求者无数,从外卖小哥到便利店老板甚至拆二代,美美说她现在不考虑结婚……
我知道,好的生活正在一步步向她走来……
曾经,全世界都抛弃她,但她没有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