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首小诗,很有感觉,曰:侬家家住两湖东,十二珠帘夕照红。今日忽从江上望,始知家在画图中。
一个生活在江边的主妇,每天在自己的小圈里忙忙碌碌吃喝拉撒,触目所及的所有已熟悉到可以视而不见,日出日落花谢花开都是寻常。忽一日,乘舟远行,归来时,恰值黄昏,夕阳映照着珠帘,发着幽幽的红光,坐在珠帘后面的人顺着珠帘向外望,远远地看到自己生活的地方,居然美得跟画儿一样。那一刻的感觉新奇而出乎意料,故写下这首蕴含哲理的美丽小诗。
美的产生常常是因为距离,距离会赋予陌生神秘与新奇,让人耳目一新,眼晴一亮。所以你的寻常可能是别人眼里的风景,别人眼里的寻常又常是你梦寐以求的风景。
那年去张家界,为数不清的奇山异景层峦叠嶂而惊叹不已,心里一遍又一遍想,这里的人天天在天然大氧吧里吸氧天天看风景不知该有多快活呢,然而并没有,我在他们脸上看到的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漠然。
美景在别处,诗在远方。
很久以前看过一部叫《永恒》的泰国电影,讲的是毕业于高等学府被叔父视为继承人的青年孟尚爱上了自己的婶婶玉帕蒂,两人陷入热恋后被其叔父帕博发觉并遭到了报复。帕博的报复手段很特别,他用一条粗铁链把孟尚与玉帕蒂锁在一起,并收起所有能打开链子的东西。当时觉得这得这哪是什么惩罚,简直就是成全,因为爱得死去活来的人本就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啊。那两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开始觉得还不错,终于可以朝朝暮暮了,多好。但不久就产生了各种不适,争吵出现了,开始有了抱怨,抱怨又变成了折磨,终于,曾经可以燃烧一切的爱走到了咫尺天涯——近在咫尺,心隔天涯,你站在我面前,可我只想让你离我远一点。但是却无法远,因为被拴着,成了彼此的珈锁。他们去求帕博,求他打开链子。帕博给了他们一只枪,用或不用或怎么用全由他们自己决定。孟尚让玉帕蒂把他打死,玉帕蒂却打死了自己。玉帕蒂死后,帕博依旧没有打开铁链。你们不是相爱吗?不是希望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吗?那就让你尝尽生生死死都在一起的极致感觉。于是,孟尚每天拖着一具尸体生活。某天早上醒来,他看到了枕边玉帕蒂腐烂的头颅。孟尚疯了。那惊悚的一眼让人感受到了帕博的残忍与冷血,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知道爱最可怕的不是拆散,而是让两个人时刻面对彼此。这种眼睁睁地看着爱因为无距而一点点催毁腐蚀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连最甜蜜最想腻在一起的爱情都禁不起亲密无距,何况其它?
电影里有一句来自纪伯伦的《先知》里的诗: 要站在一处,却不要太密迩, 因为殿宇里支柱,也是分立两旁,橡树和松柏,也不在彼此的树荫中生长。
美需要距离,爱也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