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人的生命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不怎么会言说,甚至会在某些时侯不被人理解,可他会默默担下所有事情,任时光飞逝,留下的都是他最最深沉的爱!这个人,叫父亲!
(1)
“爸,我数学又考了一百分。”我手里挥着试卷,兴冲冲地跑在田埂路上,边跑边朝父亲喊。
那时,父亲正在田里除草。他听到喊声,直起腰,回过头望着我,脸上露出了微笑。等我跑近了,他也走过来,双手在小水沟洗了洗,又在衣服上将水擦干,接着捧起我的试卷,认真看起来。
“好-好……”他一连说了很多个好,然后从田里起来,“走,回家。”
在堆积着泥土的田埂上,我走在前,父亲走在后。忽而,他叫住我,我回过头见他在左右口袋里掏了又掏,好半天从里面掏出了两角钱。
“给你,去买姜糖果吃。”父亲一把塞到我手里。
那两角钱有些起皱也有些旧了,但当我接过钱时,分明感觉到了那两角钱还带着父亲的体温。我望着父亲,心里开心极了。
那是八几年的事。
那时我还小,经常在放学后,去田里找父亲玩。不过,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在田埂边或者是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玩耍,因为父亲太忙,总是闲不下来。那弯弯曲曲的田野里,只能看见父亲的背影,他除完草又排沟,排完沟又喷药,间或还将扔在田埂上的泥土整平,好像永远都有做不完的农活。
而我,喜欢躺在小山坡的草地上,嘴里嚼着长长的一根青草,看蓝天白云。有时,我无聊极了,就会故意装惊吓叫起来,然后喊父亲。父亲听到喊声,总是慌忙从田里跑过来,带着一身泥水站在我面前,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慌乱中胡乱说被蚂蚁咬了一口,父亲苦笑一下,问我疼不疼,我点点头,他便用沾满泥的手摸摸我的头,说一会儿就没事了。说完,他转身重新回到田里,我又开始独自躺着看天。
不过,这样的次数多了,父亲有时听到喊声也就不来,那时我有点儿失望。我在草地上跳一会儿,偶尔去逗一下附近山头上正在吃青草的水牛,而后便起身回家。我总是走得远远的,然后朝田里张望,这时父亲也总是远远的望着我。
(2)
上了初中,我想住校,但父亲不让,他担心我睡不好。那时,学校的宿舍很简陋,很多的门窗都是破旧不堪,宿舍里时常灌进风。父亲只看了一次,就铁了心让我走读。那会儿,我还怨他,抹杀了我和同学间本该有的住宿乐趣呢。
我家离学校很远,早上早起,晚上晚归。尤其是下晚自习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常心惊胆战,一遇到下雨天,黑呼呼的一片,脚下是泥泞小路,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我便对父亲更怨了。
不过,冬天里,父亲总会时不时的在校门口等我。很多次,我走出校门,他就站在呼呼的北风里,朝校门口这边看着。他看到我出来,也不说话,就撑着伞和我并排走。他手里那把老旧不堪的伞,整个儿罩在我头顶,就这样默默地一直回家。
青春期的我,好像和父亲少了些交流,我觉得他不懂我而我也不懂他。他似乎很沉默,很少再像小时候那样用手摸摸我的头了,而我也不再将成绩优异的试卷拿给他看。
那时候家里条件差,什么都得节省,父亲忙里忙外,拼命的干活,拼命的挣钱。父亲挣的钱基本都被我妈管着,不过他总是像变戏法儿一样的,偷偷塞零花钱给我,有五角的,一元的,五元的,最多的还有十元的。
他有次一声不响地将十元钱塞到我书包里,也没跟我讲,过了几天才问我钱用完没有,我当时一头雾水的将书包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十元钱,也许是弄丢了。我看见父亲忧郁中带着心疼和失望的表情,心里很难过。末了,父亲又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五元钱,特别叮嘱我别再弄丢了,然后沉默地蹲在一边抽烟。
整个初中,父亲和我说话的次数并不多,他总是沉默不语,我有时想和他说话,但有点不敢靠近。他没骂过我,也没打过我,甚至我在初二时有一天和同学一起逃了一天课,玩到很晚才回来,他也没打我。
我后来听同学说,我逃课的那天,他和母亲找遍了学校的各个角落,附近的鱼塘小河,街上的三室两厅,连各个旅馆也去了。
我逃课的当天晚上,回到家时,心里特别害怕,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的前脚刚迈进堂屋,父亲就惊喜地冲过来说了句“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接着转身从厨房里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里面还窝了一个鸡蛋。
那晚,我坐在桌子边,父亲就在旁边站着,我吃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心里五味杂陈,吃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拼命的学习,我的名字重新回到了学校公告栏里的成绩光荣榜。
(3)
高中,我离开家,父亲亲自送我去学校,还帮我整理宿舍床铺,陪我买完所需要的日用品,最后拉着我去了一家小饭店吃饭。
我记得,他点了两个菜一个汤,但他却没怎么吃,菜全夹我碗里了。结帐的时候,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零钱,一一数着,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临走,父亲却将崭新的一张百元大钞塞到我手里,说了句“好好读书”,就向站台走去。我将钱拽在手心,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缕说不清的温暖的感觉,连喉咙也有哽咽了。
可是,我的高中生涯并不顺利,也许注定我的求学生涯是悲剧的。直到现在,我仍然梗梗于怀我为什么会中途退学。
那是一段伤心的往事,我甚至不想让它在我的笔下再现。很多时候,我都会想,那位曾经不问缘由而打我的老师,是否有一天会为曾经打掉了一个学生本该有的美好前途而自责?后来,我释怀了,一切只能怪自己曾经的年少轻狂。
我不会忘记,当我永远的离开了校园后,我踏上了南下广东的路。
那是一个清晨,窗前射进一抹银白色的光,我起了床,父亲和母亲早已为我打点了一切行李,还做好了一顿丰盛的早饭。可我只是匆匆吃了几口,便提上行李要出门。
父亲送我去车站,我走在前,他走在后,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空气死寂了一般。
我清晰的听得见路边小水沟里流动着的清澈的水流声,我听得见路边杨树上站在枝头的小鸟清脆的鸣叫,我听得见我和父亲走在马路上的踢踢踏踏的沉重的脚步声......
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但我尽力忍住了。我间或回头朝父亲望一眼,他的表情很平静,也很沉重,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他的背压得很弯,仿佛走路很吃力,我悄悄放慢了步子,好让他跟上来。
等到了候车的地方,父亲掏出香烟,重重地抽了一口,然后望望渐渐发白的天际,吁了口气。我们始终没有讲一句话,直到客车轰鸣着剌耳的鸣笛声呼啸而来。
“在外面多注意身体,要是累了就回家......”在我上车的那一刻,父亲赶忙对我喊了一声。
我点点头,提着行李上了车,还没来得及望父亲一眼,客车就急匆匆启动开走了。
我从车后窗向后张望,父亲一直站在原地,朝车的方向努力望着。路边的景物影影绰绰,从我的眼前飞逝而过,我看到车窗外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4)
如今,我每每回家,总会和父亲倚桌而坐,听他拉拉二胡,又或者和父亲谈谈儿时的回忆,谈谈那时的他,谈谈那时的我。我们都笑了。
父亲苍老了许多,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但他总闲不下来。田地里,留下了他一辈子辛劳的汗水,工地上,还能见到他早已不再灵活的身影。
我已经长大,父亲却老了。
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想,父亲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付出了他平淡勤劳的一生,而我呢,我付出了什么,我又能付出什么?
在父亲身上,我永远也有学不完的东西,也永远都有学不完的精神。尽管燃烧的岁月褪尽了父亲的青春年华,留下了满目的沧桑,但我心里浮现的父亲的身影,却越来越高大。
我爱您,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