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新死亡」的理解
崖虎
探索诗歌发展之路,一直是诗歌创作者和理论研究者的共同责任。诗歌发展到今天,大有各行其是、鱼龙混杂之势,其中“闹剧”不少,认真的不是很多。以道辉兄为核心的“新死亡”派是认真的。这么说是基于对道辉兄及其他“新死亡”派成员的作品的认真阅读。在阅读中,我一直在联系作品,对“新死亡”派望文生意,便有了谈谈对“新死亡”派的理解的冲动。
“死亡”,新的“死亡”死的是世俗的形式及其逻辑,那些僵在现存概念里的存在,因此,“死亡”便是挣破,挣破被反复分割又被反复组合的美学的虚实形质,从二维、三维,至多维,从而归原美学素码,并重新构建。素码是万象归朴后的基本构件和逻辑元素。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孕育新型审美结构:导出异位的角度,使语言重新发酵。这是纯粹属于的东方汉语言的重新发酵,不要套用什么西方的语言概念,否则,仍将无法成就“新死亡“。基于这样的前提,语言的表象才可以自我独立。有了独立才有挣破的可能。当我们遭遇新死亡诗歌时,首先要保持对其“独立”的尊重,从而感知其美学素码,完成阅读。因此,在阅读新死亡诗派作品时,我们得承认我们曾经习惯的路径已经死亡,进而进入“无”的阅读状态,摒弃任何反抗力,形成“客观”阅读。不要急于结论,得被动地淌,“让子弹飞”。结果是自然而然的事。这就“新死亡”的意义,让人“还老返童”。
当然,“新死亡”也是一个目标,存在一个“死亡”程度的问题。这么说是认为“新死亡”派还在掘进的过程中,对“新死亡”的理解也在成熟过程中。作为对“新死亡”的窥探,也在朦胧之中。在这样的情景下,通过作品,研究“新死亡”的生命体征也就显得很有意思了。
“新死亡”的目的是什么?是还原灵魂。灵魂本不用还原,其存在是固有的自然的自足的,存在于万物、万象之中,成为精神及其反应的源头。然而,在知识行为日益细分深化的同时,分离隔阂也日益加深,形式的、机械的、形而上的,甚至悖逆、对抗,成为现实,诗歌也成了菜市场、名利场。“新死亡”则在关闭一扇门的同时打开了另一道门。尝试着从其特有的诗歌途径归复诗歌的原质。这也是“新死亡”的存在意义。
“新死亡”让我想起达尼洛•基什对于博尔赫斯的论述:“将形式作为一种手段,用来获取不同感受的特权”“将目光从我们那些平庸的文学产品转向持续不断的改变(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转向或许无法使一部作品拥有绝对或相对的优越性(视乎天分而定),却至少能使它具有现代性,使它免于落伍的远方。”其文中还引用了维克托·什克洛夫斯基《散文理论》的观点“新的形式之所以出现,并不是为了表达新的内容,而是为了取代已经耗尽自身的艺术功能的旧形式”。前面说到“不要套用什么西方的语言概念”,是因为语言本身的特质不同,这种不同表现在一些非诗性的诗歌译作中。也即,翻译出的诗,失去了汉语言诗歌的诗性特质。从译诗本身学习诗歌写作易入歧途。但是,我们可以学习他们的观念,因为他们在这方面走得比我们快了许多。我曾对鲁亢的“幽闭型”小说作过简评(《在灵魂叙事的状态下一一LK小说简评》,评文附后)。“新死亡”的创作理念,与“幽闭型”有着内在的相通。“溢出性情节,体现灵魂自主的自由度”“悖论性情节,在现实脱离中舒展灵魂”“灵魂的通感,多维时空的逻辑调度”,这几个要点放在“新死亡”上,也是可以的。
在这里,我想提一提诗歌语言逻辑问题(打算另行结合”新死亡“具体作品作个专题)。在创作中,通过想象落实语言,需要发散性的思维。因为诗忌“指物打物”,缠绵于具象的固有逻辑来辅展语言,如此,无法切中诗情与语言结合的诗意点。发散就是要打开,实施开放性的想象。这里面有个诗“胆”的问题。胆气是诗人必须具备的素质。有了胆气才敢想,才能实现思维的跳跃,从而形成有跨度的创象,使诗作的创意落实于诗性之中。另一方面,光有胆气还不够,还得讲逻辑。以逻辑统御想象才能做到散而不乱,乱而有章。因此,在写作中语言的跃动是有方向性的,方向服从于作者的诗意在诗语落实过程中所形成的内在逻辑。一首诗作的内在逻辑是由诗意和语言共同决定的,以诗意为主,以语言为辅,由想象落实。诗意的展开有其逻辑,语言本身也有内置逻辑,二者必须得到有效的统一才能成诗。而且诗意在诗作中是隐约的,只是示意,依靠读者的觉悟,却不必强求其具体的目标。逻辑还需要细节的丰润。细节是想象的载体,也是想象的着力点。细节经过逻辑的打理,就成为诗的情节。想象、逻辑、细节、情节共同构建了诗歌语言的肉质,并有其独特的质感,从情节的特质里得到感知,即,诗情节与别的不同,不是具体的“事件”。事件只是原料,它在完成了对作者的激发作用后,就退隐幕后,诗语呈现出来的则是经过深度挖掘后的意象组织。如果诗成了事件的直接描述,还是诗吗?
对于“新死亡”的理解有望文生意的成份,但还多的是出于对具体文本阅读后的感觉。当然,纯属个人的理解。之所以想到达尼洛•基什、博尔赫斯,也是因为“新死亡”的驱动。至于“新死亡”属于什么,我没有想过。分类对于研究是重要的,但对于思考却是有害的。一直以来,我都比较反对对现在的东西进行分类。活在当下,个案分析,才是我觉得要做的事。尽管我将“新死亡”与“幽闭型”放在一起,但并没有归类的意思。“新死亡”就是“新死亡”,挺好!
(2017.5.28.)
附:
在灵魂叙事的状态下
——LK小说简评
/崖虎
LK小说很能激发我的灵感,并处在似懂非懂之间。这样,很好。
语言表达是有限的,感觉总是更敏感、更到位一些。LK在有限的语言空间里创造言外的无限性,是的,无限性。这是他的“小说”的内在魅力。无限性的魅力实际上是出于灵魂(注1)层面表达。从原点(注2)出发,自由于多维的超感。显然,这也是诗性的,LK小说运用了超拔的诗性语言,而灵魂本身又最切合诗性。
·溢出性情节,体现灵魂自主的自由度·
社会的存在使每一个体都成为别利科夫(《装在套子里的人》契诃夫著),从生存方式、行为规范到思想模式,以文化的方式渗透于每一个毛孔,成为存在和存在感,而灵魂的自然属性却不予以认同。灵魂就这么压抑在俗套之中,它需要溢出,这样的溢出显然要求表达本身的溢出。于是,小说的难度就现了出来。
如果将LK所谓幽闭型小说与通常的小说相比,通常小说也可称作“装在套子里的小说”了,尽管通常也会触及灵魂,却不是站在灵魂的层面上去完成写作。LK的文句让情节溢出了通俗,任由灵魂支配,幽扬玄秘,散漫乖张,却得其妙!
观微通妙也许是可以大概LK的小说。LK的文本具有“显微”功能,在语言对物事的解构与重组中,抽丝盘剥,制造属于灵魂的溢出性的话语情节,“端出语言”而成象。以其微,以其妙,而合于玄。玄是很高的境界。因此,阅读LK文本不可观以俗眼,必须施之以悟。悟就是灵魂开窍,如果悟不了,也就开不了窍,算是白读了。
·悖论性情节,在现实脱离中舒展灵魂·
LK小说充斥着悖论性的情节。LK不想老老实实的说故事,他压根就不想把说故事当做回事。在LK小说里,故事为情节服务,情节为灵魂叙事服务。因此,他从总体上打破了一般叙事的程序,而成就其灵魂叙事的创作目的。这从这个角度,我们就好理解LK的文本,就能跳出常规,从新的角度与高度来阅读。也只有这样的阅读才能读出它的意义来。
在灵魂叙事的状态下,LK小说的情节已不可能是一种现实的描写,他的视角、声音、部件都脱离了常规轨道,切进了宇宙哲学,并因此舒展了灵魂。通常小说其实写的只是精神,精神不是灵魂。
精神只是灵魂的表征。精神可以被披彩挂红,是社会属性,是灵魂状态的个体展示或群体展示,并时刻在生存经历中调整,而社会生活的总体趋势又锻造着个体精神的趋向,形成相对共同的精神意义。然而,在社会精神状态处于纷杂非理性状态时,就必须回归灵魂的本位,站回原点去考察。
站立于原点时,就无所谓悖与不悖了,一切形质都只是原料,是自由于时空中的无数个独立的点,这些点已脱离了所谓的现实,有时也会组成一个单元,并处在自由的状态中。通观LK小说,实际上他在干同一件事,就是任意地择取这些点或单元,进入他的冥想,为其文本服务。所以,我们不必对LK层出不穷的这类文本而感到奇怪。
·灵魂的通感,多维时空的逻辑调度·
在LK的这类小说里,我们很难看到连贯“动作”,无法用通理推演他的逻辑。即使他有逻辑,我们也很快地发现,这些逻辑只是为表象,伪装的,文字本身的,不是我们所了解的逻辑。然而,这也不需要奇怪,因为这是属于灵魂通感的度。
LK文本也一样着力于呈现,尽管这样的呈现也是有限的。但,着“笔”本身就意味有限呈现,只是LK以这样的文本可以实现更多的无限性。为此,他得超越一般的逻辑,进入多维。通过跳跃、弯曲、折变、拆解、重组......来解析时间、空间与点位,从而关照灵魂的通感。这个事情显然很令LK着迷。其打造出的文本当然也令我着迷。
关于灵魂,我还在思索之中,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进一步破解。当我遇到LK小说时,忍不住想说说。那就说说吧。
(2016.8.17.)
注:
1. 灵魂是人与动物乃至世间万物之基于物质构成而成就的形外内力,凭自身而存在,秉精神而被感知,原性无妄,混沌纯然。灵魂的自然状态是混沌的原性,是不被精神化的野性的存在,人与动物物性的共同起点。灵魂的异变不是本身内质的变异,实为其所秉精神的色差。”
2. 生命的四大象限:人,肉体与精神并存,第一象限;动物,肉体的生命繁衍,第二象限;植物,简单的存在证明,第三象限;事物,超形式的生命存留,第四象限。这一坐标的原点居有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