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的跟在他们三个人的后面,又害怕被他们发觉我是害怕一个人走夜路而跟着他们似的在大街道上故意拉长了几步远的距离,然后在接近道路的拐角处迅速的加快脚步,并随时做好一旦被他们发现就随时转身逃走的举动,所幸的是,他们根本没有察觉,甚至连环顾周围的举动都没有。
天上黑的很,乌云把本来就暗淡的半轮月色全都遮挡住了,只映出微弱的光,刚刚下过雨的青石路面静悄悄的,也听不见青蛙和蝉鸣了,幽黄路灯发出惨淡的光,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们和我,前后四人哒哒的脚步,和远处房檐嘀嗒的水声,再远处一片黑暗,夜色里什么都不是了。
他们一路上谈论的无非是前几天带着孩子去吃炸酱面,里面还放了蒜蓉汁和芝麻酱,另一个谈论的是带着孩子去世纪广场吃“桐恰”,要五十多块钱一斤的事儿,我竟感到厌烦和无趣,你们大老爷们儿,讨论的竟然是这种物事儿,看上去一个个都西装革履的,虽说看上去有一个成了地中海,还有一个头发也不怎么浓密,可也不至于到了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子孙绕膝,颐养天年的地步啊!但我脚步不停,还是紧紧的跟随着他们。
前面又是大道,趁着远离他们几步的契机,我偷偷的向后面望了一眼,走过的街道上,几盏间隔甚远的路灯发着惨淡无神的昏黄浊光,还有一盏路灯似乎是线路出了问题,时而忽明、时而黑暗,像是暗地里有一只被夜幕缠绕的看不见形状的巨手,在把玩着他一样,只是这只巨手也太孩子气了,玩弄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感到厌烦。远处的低矮房屋和堆满垃圾的垃圾箱、甚至连那高耸的大树,我也看不清晰了,听说夜幕会吃人,他们都是被黑夜吞噬了吧,我想。
也不知道我刚才是怎么走过来的。
前面的三个人还在述说着没说完的事情,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听得不是很清楚,应该是中间的那个地中海说的。
:“五十多一斤,他非吵着要,我想着既然来了就给他买一点,结果他吃了之后回去之后又吵着要吃。”
“孩子嘛,图个新鲜咯,再说这东西味道确实也不错,平时也不常吃。”右边的那个头发不怎么浓密的说道。
“你说呢?”并对最左边的那个问到。
“嗯,是啊,确实是这样。”左边的那个人迟疑了一下,然后最后也表示了意见。
“哈哈,是这样是这样,看来我没做错啊。”地中海似乎得到了周围人的认同,高兴的说到。
“其……其实在我们老家那龙虾还是很便宜的,我们小时候也常吃,那时候……。”左边的人突然间吞吞吐吐地说出来了这一句话。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们好像突然都安静了,右边的两个人都不说话,左边的似乎还想继续说,可是右边的两人都不搭话,他也就安静了,路上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人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哒……”
“哦,原来他们是在说龙虾,我说刚才那个人说‘桐恰’是什么东西呢。”我心里嘀咕着,脚步却是一步不停的跟着他们,前面是很长的台阶了,准备拉开一些距离,我对自己说道。
前面是两道很宽的台阶,中间被花坛隔开了,台阶和花坛都很有些年头了,都是用青砖铺成的,在微弱的月光下似乎被罩上了一幕薄纱,路灯暗淡,连脚下都看的不怎么真切了。
我最近眼睛又近视了不少,还没来得及换眼镜,努力的地头寻找道路,心里又害怕自己跟丢了他们,这黑漆漆的大地了,要是只有我一个人,那真是令人害怕。
我抬头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台阶上的三个人分开了,左边的那个人还在左边,只是他一个人在左边的台阶,右边的两个人还在右边,只是他们两个都在右边的台阶,中间被一道花坛隔开了。
这么黑的夜,结伴走不是更好吗?他们为什么分开了?右边那么宽,完全容得下三个人走啊,我一时间想不到原因。
右边的两个人边走边在悄悄低语着什么,我听不真切。
再看左边那个人,几次有机会可以越过花坛走到右边,有一回甚至都把右脚迈向右边的方向了,但还是把脚伸回去了重新往前走。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刚刚左边那个人说了一句龙虾便宜他经常吃这样的一句真话吗?我开始有点相信是这一句话了。
我突然伫足了脚步,难道这个世上总有一些光明照不到的地方是不能说真话的吗?
某日,驻英公使郭嵩焘因一篇《使西纪程》而痛遭斥责,某日,说某药酒是毒药的看上去像是信口雌黄的医生被控为是在胡说八道并被拘留长达数月之久;某日,某省县级环保官员对去调查环境污染并遭殴打的记者说“活该”。
所幸的是还是被后人称赞为高瞻,这位医生也得到正名,环保官员给大众道了歉,这些看起来似乎都很圆满,只是在似乎那漆黑深远处还总是有一些约莫的幽微看不真切,隐约不见。
我不想再跟着他们往前走了,自己走也能走到回家的路上去,夜还是很黑,可总是会有光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