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多风雨*2 开学也开熬

开学第一天,我来到教室前,看到已有些同学在门口等候,教室门还没开,大家都在无聊地等着班主任的钥匙到来。有的蹲在门边,有的靠在墙上,我也只好加入了等待的队伍。等到腿都站累了,一个而立之年的英俊男老师才从容走来,打开了教室的门,大家像刚出栏的鸭子,迅速涌进了教室,让屁股舒舒服服地贴到了板凳上。这位头发油光皮鞋锃亮的老师,便是我们日后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是个斩钉截铁般的人物。老师讲完开学事宜,大家各自回家,暗暗期待着新的学年新的同学,我也就此开始了我的初中日常。

所谓日常,开始的时候是吃着幺娘烹制的一日三餐,往返学校与家中两点一线,我需要做的,是包揽三餐的洗碗工作和中午人多时候帮着找钱。那时候姐姐也住在幺爷家,但她跟我不同的是,她不在幺爷家吃饭,只是晚上回来睡觉,三餐在学校里吃。这也就意味着,她跟幺爷幺娘的接触会比我少些,要干的活儿也少些。幺娘家的三楼被开辟成学生宿舍,许多幺爷的学生家长,因为这里管理较松,住宿费较少,就把孩子送来这里住宿。姐姐跟他们是同出同进,早出晚归。有时我都挺羡慕楼上那些人的,他们只是偶尔听听幺娘的发凶训话,幺娘也不会对他们太过苛刻,毕竟他们要是不想住了随时可以搬走,让幺娘往后少收一份住宿费。但我却每天每餐都得警惕着幺娘,干着各种家务活,一不小心就会挨骂,而且我还逃无去处。现在还能记起幺娘说我的那些词儿来:木卵,木脑壳,啷个楞个老实?这也是我有生一来第一回听到有人对我如此地否定,跟之前众星捧月的感觉真是天差地别,也一次次地把我打击到尘埃里。我挨骂的原因往往是太过死板,不懂灵活变通,还有动作太慢。但一板一眼一直是我的学习态度,诸多家务也有未曾做过不甚熟练,因此一次次地否定一个稚嫩的少年,对他的自我价值认知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但幺娘只管一吐为快,她从不顾忌自己的话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伤害。

讲讲我刚认识的同学们。第一个同桌是超,也是个子小小的男生。他是个有着奇思妙想的人,常常做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他说他也去广东那边上过学,普通话讲得挺好。那次倪老师让全班上台演讲,就他一个不用写稿,直接口述讲完了,虽然我也想不用稿子来着,但看到周围人都有写,不想显得独特就也写了一份。我们做了三年同学,跟他的友谊就像淡泊如水,源远流长。虽然他在学业上并非优异,但我觉得他的思想在闪着光。然后认识了两个好基友,一个吴兄,鼻子没梁,可以按扁,一个夏兄,名字与暴君夏桀同音且多一个字,我们就常常以帝王之号直呼其名,嘴角上有一颗痣。两个都是很皮很搞笑的家伙,初一过后分到别班去了。还有三个跟我个子差不多的小伙伴,我们四人经常一起玩的游戏,马上战斗。一人拌马,一人当骑士,由马背着骑士,将另一匹马上的骑士打下马就算赢了,然后人马交换继续战斗。年代久远,我也记不清姓名了,只记得有个名字里有贵字的小伙伴,也是走关系进的2班,因为考试成绩并不理想,被数学老师在班上说了出来,还说有的人同样是靠关系进来的,人家怎么就能考好?这会儿我生怕老师拿我来举例,让全班也知道我也亦然,辛亏老师没有继续下去。三个小伙伴后来也分到别班,有的甚至转校了,再也没见到过面。可惜初次认识的好朋友们,基本都被分班拆得天各一方,以致于以后仍旧对初来学校认识的朋友们心心念念,觉得之后认识的怎么也比不上了。

初一上册,同学们刚刚认识,难免有互相看不顺眼的,加上年少冲动,就酿成了一起群殴事件。那天晚自习,清洁委员把某个同学叫了出去,带到了操场边上的角落里,在那里等待的几个同学,用衣服蒙住他的头,大家一顿拳打脚踢,把该同学打得是叫苦不迭,但他也没有甘于挨打,试图反击也让下手的同学受了轻伤。事发不久就传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老班雷厉风行地处罚了众多同谋参与者,这出闹剧才算落下帷幕。

初一的时候,班上的音乐委员,奉老班之命,在晚自习之前的预备时间教我们唱歌,以振奋大家昏昏欲睡的头脑。第一首学的歌是樱花草,我很喜欢,歌词现在还能记得。周末跟姐姐一起回家的时候,还告诉了姐姐,她说她也会唱。后来音乐委员还教了周杰伦的歌:说好的幸福呢,那会儿我对音乐是毫无感觉的,只觉得这首歌像在念书一样。还有小酒窝,棉花糖等流行歌,这两首我还让一个女同学帮我把歌词抄在了一个漂亮本子上。那时候的周末我还是可以跟姐姐一起回老家的,虽然跟从前一样是从街上回家,但现在回家都感觉夕阳特别美,走到河边,忍不住躺在草地上打个滚,去摸摸可爱的小牛。后来就因为我回家没有完成作业,幺爷不让我回了,真是不作不死啊~

如果说平日的生活像在地狱一样,那周末的生活就是炼狱了,因为平时至少我还可以到学校避难,但周末我却无处可躲了,与幺娘和家务活的接触成倍放大,当然被骂的几率也大幅上升。周末始于结束忙碌一周的烧烤摊生意,放学回家我得赶紧去帮着收钱,一直忙到所有学生都走光了才收摊。收摊之后,幺娘可以坐下跟人闲聊了,我还要清理烧烤车,扫除地面,把别人扔掉的竹签捡回来,准备洗干净再利用。那些锅碗瓢盆,一大堆都收到楼上去,烧一锅水来洗。在后厨对着一堆碗盘操干的我,时常想象着同学们回家去玩着什么,校园前所未有的安静,时而传来篮球撞板的声音,我只有洗完面前这堆,才能出去玩呢。唉~要是能跟姐姐一起回家就好了,家里可没有这么多要洗的碗。洗呀洗呀,洗完第一遍最后一个盘子,刚开始洗的盘子上残留的油又凝固了,热水变成了冷水,我就可以第二遍清洗了。托这些盘子所赐,现在我洗碗才快到飞起,而且当别人面对一顿聚餐后留下的杯盘狼藉叫苦时,我会在心里疑惑道:这点碗也叫多吗?我曾经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觉得洗碗是件令人痛苦的事,因为对我来说,洗碗比吃饭还要轻松,但如果你洗过烧烤摊留下来的那些,你会觉得日常的洗几个碗根本就是小儿科,跟从前比起来,让我只洗这几个碗简直是幸福到想哭。周末也始于饿着肚子在楼顶读英语语文,周末只有我不敢睡懒觉,幺爷叫我起来就去读书,我就不敢懈怠,一直读到太阳很晒了,他们才慢慢爬起床,出去买早餐,这会儿我都口干舌燥肚内空空了,一般是一个小时以上,所以那时候英语成绩好也不是没来由的。当然也可能是叫我去买早餐和中午的菜,我也只好领命奉行了。吃完早餐,我就上楼去写作业,我的作业总是多到做不完,因为除了要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还要做完幺爷给我买的额外的练习册,语数外各一本。以为作业做完了就能玩吗?理论上是这样,但我宁愿作业永远做不完,因为作业做完了就要去楼下,幺娘看到我闲着肯定会叫我干活儿,煮饭什么的,而且就算没事可做,我也不太想跟幺娘她们一起玩,幺娘的脾气就像夏天的天气,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电闪雷鸣,指不定因为什么就会被骂了,而且幺爷要是看到我出去玩了,肯定要问我作业做完没有,我这作业是永远做不完的,所以理论上永远不能出去玩,只有幺爷亲自叫我出去玩了,我才敢放心地出去。所以周末我宁愿一个人待在楼上,慢慢地与作业共度,哪怕外面出了好久不见的大太阳,他们在楼下欢快地打着羽毛球,我也不敢不愿下楼。有时在楼上,坐到脚都冷木了,只好站起来跺跺脚,走到楼梯上,望望空旷的校园,看着树上的鸟儿欢快歌唱,仿佛我才是笼中之鸟。时间到了十一点,我得去煮饭了,按照幺娘教我的那些方法,准备炒回锅肉的食材,煮熟五花肉和胡萝卜,再去叫幺娘来炒。她炒的时候我就在厨房边等候着端菜舀饭。到了下午,我才获准出去玩玩,跟杰一起,但我俩也常常玩不到一块儿去,虽然我除了他没有别的玩伴。跟他打乒乓球,因为一个球的得分判定意见不同,两人就能不欢而散。他在学校有一堆小朋友可以玩,我却找不到同龄的朋友,只好自己逛逛学校的花花草草,就当是放放风,也没什么可乐之处。周日一如周六,我一般会洗个澡,洗一遍衣服鞋子,用楼上的冷水,不论寒暑,洗完之后也不觉得水有多冷了。幺娘他们的衣服是用洗衣机洗,洗完了让我去晾,一大桶的衣服啊~下午也玩不成了,幺娘要准备下一周烧烤的食材,我就跟着闲不下来,一般是要理一捆大葱,姐姐下午会来,幺娘也让她削一桶土豆。晚上街上没人的时候,一个人提着油桶,去桥下那家烧腊店里订购鸭油,让他待会儿送过来。幺娘炸制烧烤的油就是用的这个油,因为比较便宜,但这油应该不太卫生,毕竟那个作坊就比较脏,所以算是商业机密,要我晚上出门去送桶。这样,周末就过去了,周一早上可以晚点到学校,有时候要去帮幺娘拿货回来,所以虽然近在咫尺,我也可能晚到学校。幺娘常常拿货的一家干杂店里,刚好有我的一个女同学红,偶尔还会在店里看到她,彼此露出心照不宣的笑,也是做了三年的同学。终于又上学了,我怀着这样一种与众不同的心情,奔向晨光中的学校,感觉学校才是我家一样,这里面的每个人都亲切可爱,没人会凶我骂我,不用提心吊胆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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