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够现世安稳,谁又愿意颠沛流离?

好几天没有给爸妈打电话,一是元宵节时打过,二是这几天智齿疼痛,浑身不舒服,说话也困难,怕他们听到了少见多怪,操无谓的心。

但是太长时间不打电话,又让二老担心,毕竟一天一个电话已成习惯,而习惯又是个可怕的东西,于是今天中午边做饭边给他们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爸就急不可耐地说:“刚刚还和你妈唠叨,小棉袄几天没打电话了,今天该打了吧?果然就打来了!”

我呵呵笑着说:“才三天好不好,就这么想我了?”

爸说:“你从前天天打电话,顶多是隔天打一次,这突然两三天不打,我和你妈怪担心的!”

我笑着说:“担心么事?我很好,别忘了我也是四十好几的人啦,都快奔五了。你们照顾好自己,不让我担心,我就很开心了!”

爸笑着说:“是的呢!你快过生了,又大了一岁!可我们总觉得你还是孩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奔五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我也笑着说:“可不是?我在德国都过了四个年了,总以为时间太慢,没想到也是眨眼的功夫!”

爸说:“今年过年总该可以回来团圆了吧?虎虎也上三年级了,功课指望他爸不照西,还是你回来教育他比较好。”

我说:“我也想现在就回来哩,可是你知道我虽然来了三年多,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钱并没有挣到多少。出来一趟不容易,我还是再熬两年吧?两年之后,无论什么情况我都回来。”

爸叹了口气,说:“也是的,出外由外,遥千路远的,也不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你拿定主意了,我和你妈也没话说。哦,对了,前天你胡冲的表叔来玩,还想叫你把他的大女儿也弄出国,你看怎么样?”

我赶紧拒绝,说:“快叫他们别打出国的主意了!别人不知道,你总该知道我出国这几年的不容易!不要以为出国就能挣大钱,大家还真的以为国外遍地都是钱啊!他们有没有想过,像我们这样一没文化二没技术的人,在德国是挣不到多少钱的!我来了就后悔,只是太远了没有办法而已。告诉他们有出国花费的那么多钱,做个小生意也可以养家糊口的。再说德国不像韩国和日本,有厂可进,这里除了做家政和餐厅,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工资也不高,还是劝他们别来了!”

爸说:“也是听他说女儿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女婿不怎么挣钱,所以他女儿才想出国的。”

我说:“知道哦,我若是吃不愁穿不愁的,我也不想出国受这个罪啊!但凡日子过得好的,谁愿意抛夫别子,背井离乡呢?”

爸沉默了,我心里一惊,知道自己说话有点过了,于是赶紧打圆场说:“爸你别难过了,我苦几年回来,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爸勉强笑了,我趁机挂了电话。

想起前尘往事,我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也希望岁月静好啊!可是没有那个愿意为我负重前行的人,我就只能选择独自打拼!选择做个女汉子了!”

早起打开朋友圈,看到表妹发了一张北京西站的照片。

我在下面留言:“还是去北京了?”

表妹没有回复,我知道,她心里此刻已是大雨滂沱。

大年初二那天和她视频,她已经告诉我她准备北上的消息。

我知道她也是迫不得已,大女儿大二,儿子高一,小女儿在三中上初二,一年下来,三个孩子的费用,已占去家里百分之八十的收入。好在孩子上学都很争气,她和表妹夫累并快乐着。

表妹夫一直在外打工,表妹在家也没闲着,做小工、摘茶叶、插秧,凡是能够挣到钱的,再苦再累,她都坚持去做,为的是能在家照顾好孩子,为的是孩子月假、暑假回来,还有一个幸福的归宿!

如今,因为种种迫不得已的原因,她还是要选择离开孩子们,去外地打工。

她说:“一切为了孩子,可是没有钱,怎么为孩子?”

我理解她那颗柔肠百转的做母亲的心,却也无能为力。想起自己当初离家出国的种种心酸,忍不住两个人隔着屏幕都泪目了。

其实,我和表妹都是那种不喜欢在外打拼的人,我们都喜欢宅在家里,陪陪父母陪陪孩子,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苦,但是很安心。

只是,残酷的现实,连这个微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和男人一样去奋斗,用我们潺弱的双手,辅助另一半,希给能改变家里的捉襟见肘!

晚上和表妹聊了一会儿,她说:“我走的那天晚上,家里就小女儿一人,电闪雷鸣的,又加上停电,小女儿说她不害怕,看来她比我想象中要坚强!”

我说:“孩子的成熟懂事,有时候就是突然之间的。那年我出国离开家的那一天,儿子坐在椅子上一整天,不哭不闹,不说不笑。我妈和他爸都心疼死了,生怕他有什么意外。其实他可能在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慢慢接受妈妈离开他的事实吧?”

说着说着,我们两个人,都是泪流满面……

有些疼痛,不说也能感同身受!

如果有可能,我想我和表妹都是不舍得离开家离开孩子们的,那真是割肉剜心的痛!

在家时我们就常常说:“这世上除了孩子,我们可以什么都不要!”因为看到孩子乖巧懂事的样子,我们觉得所有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而今天,她和我有了同样的选择。虽然这不是我们愿意选择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能够现世安稳,谁又愿意选择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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