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黎志
生命既脆弱又无常。虽然大表姐夫头天自述心累,但第二天早晨起来人还是好好的。上午觉得胸闷,中午去住家对面的医院输水。到了医院先去上趟厕所,谁知他这一去便一头栽倒在地再没醒来,一句话都没留下。由于事发突然,又很快宣告不治,因此具体病因也就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大表姐夫姓杜,我们都习惯称呼他为杜哥儿。他出生于合川农村,早年参军,退伍后被中石油安置在合川涪江边的趸船上工作。杜哥儿和我大表姐都属于再婚,他和在农村的前妻育有一儿两女,因前妻精神上有些问题导致离婚。
我母亲娘家是个大家族,杜哥儿经人介绍刚和我大表姐认识的时候,全家族的人无一例外地全部反对。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觉得杜哥儿来自农村,而大表姐虽然也属离异,但是城里人,且性格开朗,为人大方,人也长得漂亮,又在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工作。在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那个时期,城乡区别、能在大型国有企业工作等都是婚姻关系中非常重要的因素。再一个,杜哥儿虽经部队培养锻炼,但文化程度不高,子女多负担重。反对来反对去,最后还是木已成舟,不可逆转。整个家族几乎所有成员的态度都还处于调整、转弯、适应期,而当初反对最为强烈的大表哥此时却迅速倒戈,自己邀请自己,捷足先登成了造访他妹妹和杜哥儿新组建家庭的第一人。大表哥虽然出生于抗日战争中期,但时年尚幼,没有不良记录,这是完全可以肯定的。
杜哥儿进入我母亲娘家这个大家庭后不久便表现出本质上的许多优点:勤劳肯干,待人真诚,言语不多,有礼有节,和颜悦色,不卑不亢。尤其受欢迎的一点是喜欢做菜,而且厨艺还不错,这对于一个经常团聚的大家族来讲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优点。因此,杜哥儿很快便为大家所接纳并得到大家的尊重。这么多年来,逢年过节大家族团聚,都是他主厨,从无怨言。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任何时候家族团聚,任务、杂事再多,即便吩咐、安排完所有人都不会安排到我头上,因为大家都知道我几乎什么都做不来,也不会让我去做。
平时杜哥儿非常注重保养,从不抽烟、很少喝酒,每天适度锻炼,作息很有规律,而且住家对面就是医院,有个头疼脑热便及时就诊,有小恙,无大碍。闲暇时也打打麻将,但无论输赢,心态始终平和。既不喜形于色,也不阴沉着脸,收入不高,姿态不低。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着。没人知道,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表面还算平静的背后正慢慢酝酿、积累、潜伏着一个重大的健康隐患,更没人想到这个健康隐患演变而来的生死危机会以如此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爆发出来,且无可救药。真是养生之道高一尺,潜伏病魔高一丈。
我一向敬重杜哥儿的修养和为人,闻讯惊诧之余,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与母亲一起驱车匆匆赶到了大表姐家。老公突然辞世这一摆在面前的事实让大表姐一时完全无法接受,整个人昏然不知所措,茶不思、饭不想,念着他早晨起来还安排着早餐、计划着午餐,念着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作任何交代,还念着他一点都没拖累到自己、让人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便撒手而去,边说边不停地掉泪,悲伤不已。
这个大家族四世同堂,成员众多,加上杜哥儿自己的三个子女、亲家及朋友,人手足够。大家七手八脚的忙前忙后,分工协作,很快便布置好了吊唁场地,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仓促之下照片还没来得及做。哀乐阵阵,香烛袅袅,大家分别上前表达着自己的悼念之情。来到这个大家庭三十多年,杜哥儿不仅和大表姐感情深厚,而且和这个大家族所有成员都相处融洽,感情很好,从没听说闹过什么矛盾,但奇怪的是众多家族成员竟然大多对其享年不太清楚,从70岁猜到73岁的都有,最后还是找大表姐核实到刚满71岁,大家闻之又是一阵扼腕叹息,既感叹来得突然,又感叹去得略早,同时表哥表姐们也为死亡这件事情开始来到我们这一辈而感到有些惶惶然。虽然子女们内心也很悲戚,但真正悲痛不已,不能自己的还是他牵手走过几十年,朝夕相伴到今天的老伴。看着大表姐如此悲伤无助,我也非常难受,不知该如何安抚,只好要么到马路边去呆呆地看一会儿人来车往,要么想办法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提笔写这篇短文之时,正值凌晨三点多,按照四表哥请来的道士指点,杜哥儿此时正化着一缕青烟,飘然而上,悄然消逝在夜幕中。从此生死两茫茫,音容笑貌自难忘。杜哥儿一路走好!大家一起愉快相处了三十多年,除了大表姐之外,还有大家都会记住你的好!……
. 2017.5.16. 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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