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热爱,潜滋暗长,摇曳在孤寂的灵魂中,卑微却又炽热,那份悄然而生的喜悦不知不觉间滋润了久已干涸的心田,让他枯萎的生命在爱的春风中重生出一抹新绿。因此,倾尽所有,无怨无悔。
心怀这份爱的感动,观看了苏有朋的新片。看似古井无波,却深藏热烈无悔的痴情,是故事最为动人之处。展现此情,继而倾倒观众,才可谓影片的成功。
唐川指责石泓不该杀害无辜的人,哪怕他的人生只是如齿轮般机械重复。可是,这句话是否触动了石泓的心?他曾经想自杀,身无可恋,心无所依,大材小用,郁郁寡欢。没有金钱,没有地位,没有亲人,无人理解,甚至,他热爱的数学世界也无法拯救他对人生的绝望,比起凡夫俗子,天才郁结于心的更是浓黑的寂寞。生活的无趣无聊,令他决心舍它而去。而在他眼里,流浪汉又何尝不是如此?无人关心,没有尊严,如尘土与草芥,苟延残喘在世人唾弃的角落,如行尸走肉,生命的全部意义,只是在于呼吸于世间罢了。所以他甘愿奉献自己,只为了心爱的人可以幸福的活下去,他并非不懂,自己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死,却依然残忍杀害了一个可怜的流浪者,只因,爱,是他唯一的软肋。
还记得《多情剑客无情剑》中李寻欢对阿飞说的话:“你的心中有了牵挂,你的剑就没有那么快了。”
石泓爱上了陈婧,他变得心有所系,不再是冷眼旁观的生命过客,只要她能幸福,这个世界,便清风徐来,春暖花开。
苏版的《嫌疑人》相对成功,但依然留有许多遗憾,最失败之处莫过于,结尾“石泓得知真相,要呕出灵魂”之时,观众竟然笑场。这是影片最高潮精彩之处,石泓所做的一切努力到此无不付之东流,他那种绝望,撕心裂肺。回望他的一生:明明是天才,却没有施展的空间和舞台,只能屈居于中学,对着一群不热爱数学的孩子苦口婆心;想静静守护心中的女神,延续自己渐渐舒展的生命,却被一场意外的杀戮破坏殆尽;殚精竭虑,不惜杀害无辜之人,设置了天衣无缝的诡计来保护心中的爱人,却居然是枉费心机,他苍白的人生该是何等的失败!作为观众,想起他的经历,感受那种欲哭无泪的痛楚,怎不令人悲伤恸哭!可是电影演到此处,竟然传来一片笑声。
为什么?
唐川不该现身。当陈婧跪地嚎啕,石泓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可谓断肠人对断肠人,偏偏唐川西装革履,从旁边突然闪现,以先知先觉的眼神冷冷的观望着一切,仿佛在说“这一切早在我预料之中,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都是你,爱上了不值得爱的人,都是你,杀害了不该死亡的生命,你在设计之初就应该懂得这一点,就应该知道有今天,我同情你,但你咎由自取,罪有因得!”只是,唐川会如此浅薄无情吗?可此情此景中,他带着冷眼旁观、洞察一切的表情出现是何道理呢?
在石泓三十多年的人生中,唐川是唯一的知音,他理解他,珍惜他,是高手对高手,天才遇天才那份惺惺相惜。他如何忍心看到最后的结局?他为什么要把真相告诉陈婧?为什么要让她承受心灵的忏悔?是因为他恨,他恨自己最珍视的朋友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毁了宝贵的人生。他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究竟哪里值得他一往无前的付出,因此,他必须要让她知道石泓究竟为她做出了何等的牺牲,否则,他太不甘心。
所以,在当时,他绝不应该冷静,他是无比痛苦的,真相揭开,没有赢家。他难道不是会默默流泪的吗?痛苦挣扎着却又无可奈何,可是影片却让他衣冠楚楚,发型纹丝不乱,冷静得看着石泓陈婧两人伏地痛哭,一热一冷,反差分明,怎能不令人出戏笑场?
另外,笑场的原因,是否与影片铺垫不足有关?张鲁一版石泓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佝偻的身子,灰暗的服装,颓丧的眼神十分切合情境。但他对陈婧的爱呢?能否感觉得到?有些事情,是隐藏不了的,尤其当我们陷入爱情之时。石泓的眼神,是否少了那份隐忍的炽热?影片增加了一个细节,石泓在超市买水果,偶遇陈婧,陈婧告诉他选择橙子的方法,他说:“从来没有人给我说过这些。”然后很感动的看着她,似乎是面对一个姐姐,可是对自己喜欢的人的那份喜悦与羞涩呢?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的汹涌的爱意仅仅是感激的眼神所能表达的吗?
这份爱太过深沉与隐忍,可供发挥处太少,表演起来十分困难,可这才是影片感人的根本,若看不到石泓对她的爱,那么,他为什么要为她做如此巨大的牺牲呢?如何理解和接受?观众的感动,也从来不是一种灌输,而是来源于细微之处的点点滴滴。
有三处细节值得品味:
石泓每天早上买套餐一定会遇见陈婧,此时他的表情该如何呈现?小心翼翼的,想多看她一眼,却又怕被发现,怕被发现,却又总是情不自禁趁她忙碌之时多关注她一点,想将她转瞬即逝的身影深深印在脑海,陪伴着自己,让今天的生活充满着悄悄的快乐。那份偷偷的倾慕,小小的愉悦,低头掩饰又抬头凝望的动作,才会深深拨动观众的心弦啊。
当坤哥突然来到快餐店,一切都是意料之外的,当面对坤哥(书中风度翩翩的魅力大叔,电影中的乡镇企业家)时,他不由自主生起了自卑,这种感觉无法掩盖。虽然,他清楚的知道陈婧这样美丽的女子是自己无法企及的,但当真实的看到她对别人如此热情,而对方又是个英俊潇洒的成功人士时,心中一定会不由自主有酸楚涌出,或许,他会忍不住问自己:“你是谁?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奢望女神垂青?”正因如此,这份失落伤感才会被细心的唐川捕捉到,继而不断怀疑他。而电影中的石泓是否让观众感同身受了呢?
影片结尾,警察押解着石泓,走在监狱的走廊里,此时此刻,石泓内心是非常愉悦轻松的。因为他觉得自己也许是卑微无用的,但却终于用理性的大脑设计出了无懈可击的完美犯罪,成功地战胜了自己的好朋友唐川,保护了心爱的女神,只要她快乐的生活,自己的生命,何足道哉!他无怨无悔,因为他的生活是因她而充满光彩的,是她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是她让他几如枯木的生命再度逢春。他终于用自己的生命向她诉说了心底的一往情深,这是多么浪漫凄美的告白!所以,他很快乐,天蓝风清,世界那么美好,他沉浸在想象的欢乐中,脚步是那么轻盈,即使他的人生即将走向尽头,对他而言,却是另外的新生。可,遗憾的是,影片依然没有很好的呈现这份得偿所愿的喜悦,电影中,石泓依然是迷茫淡漠的眼神,平静去迎接将要到来的一切,也许他的内心波涛翻滚吧,但观众多想从外表上,也看到这种心潮的起伏啊。
因为,如果我们感受不到这份卑微而又深沉的爱恋,又如何能懂得他愿望破灭之时那份呼天抢地的绝望呢?又如何能洒下一捧同情的热泪呢?
影片有一处细节,耐人寻味,据说拍摄了一天,两人在山中时,一片树叶,在溪水里打转,旋转许久,终于随水漂远。也许,寓意是无论唐川如何不愿相信石泓会犯罪,可真相终将一点点揭开,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谁也无力去改变,每个人都在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宿命。
杀戮冰冷,爱恋深沉,永远纠结的是复杂的人性。
影片虽有缺憾,却依然带给我们许多思索,挑剔者更是关注者,有更多的人质疑国产电影,才会让它更迅速的趋向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