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见桃舍】
见了天色已晚，可这山中美景还未看尽，唐引心中不免有稍许遗憾。
这好山好景好风光，游历一遍未曾尽兴着实让人恼火得很，若能寻处人家歇上一晚，明日再看这满山桃花，才是妙事。只可惜寻了许久，目之所及，皆是青山秀水，唯独不见人家，着实可惜了这山水了。
唐引牵着瘦马边走边想，宁王这厮，外人看来似求才若渴，我却知他是野心勃勃之徒，与此等人物为伍，恐怕并非良策。
可如今宁王贤名在外，莫说众多社会名流对他攀附有加，便是朝中的一些大臣也不乏其党羽。如今他请我做他幕僚，如果我不答应他的话恐怕又是一场祸端，得想个法子绝了后患才好。
苦笑一声，要是能想出好法子也不用想现在这样，借口游历山河美景推脱于他。
最后一丝阳光被黑暗吞噬的时候，唐引还是没有找到歇脚的地方，本打算生个火堆，以大地为床天空为被，合目梦嫦娥睁眼赏星空，就这么打发一晚，可这山上的寒气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再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山中人家借宿一晚。
摸着黑又行了三四里地，唐引终于在黑夜中看到了朦朦灯火。心中一喜，看来还是有欣赏这桃山美景之人。
赶到灯火处，入眼的是一座小院落。昏黄的灯光从窗中透出，只见院子左侧放着张石桌连同四张石凳，右侧的三两株桃花开得正旺。
正要叩响柴扉，不想从里面传出一个苍老但却健朗的声音，那声音道：
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
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
唐引原来想，这深山之中即便有人看着桃花美景，也应是没甚笔墨的老农，负了这美景了。不想，这里还有如此饱学之人，此诗乃南宋谢枋之作，此情此景，用来甚是贴切。
今日幸甚！
唐引如此想着，整了衣衫冠帽，抬起双臂行了士子之礼，朗声道：“我乃南陵士子唐引，日游宝山不知时，夜里难归，乞一席之地度长宵，叨扰之处请老先生见谅。”
过了许久仍不见开门，唐引心想，莫不是这户人家不爱见客，所以不做回应。正要离开，却听院内有开门的声响。
“唐公子请进，怠慢之处还望恕罪。”
本以为这院子里只有老先生一人，不想出来的却是一个妙龄女子。
只见这女子身着粗布衣，皓腕如雪，举止甚是得体，想来应是富贵人家的千金，不知为何居于这深山之中。
唐引向姑娘见了礼，便随她进了堂屋，一位发白面红年若古稀的老者，从右侧的客室踱着步出来。还未等唐引向他见礼，那老者胡子一翘，看着唐引问道：“你就是那南陵唐引？听闻你也是饱学之人，难不成没有听见刚才老头子吟唱的那四句诗？”
只见那姑娘瞪了一眼老者，撒着娇对老者说，“爷爷，人家远来是客，怎可拒之门外？”
“好好好，都随你！来就来吧，你就是嫌弃我老头子老咯~”
“爷爷！”姑娘不依，扶了老者坐在堂上的太师椅。
唐引愕然，猜想刚才通报了来意，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定是这爷孙二人商讨要不要他进屋来。
转眼一想，这深山老林之中也有人知我唐引之名，看来本公子还真是人中龙凤，怪不得宁王也要引我为他幕僚，哈哈哈！
收了这份自恋的心思，唐引再次向老者见礼。老者随意地摆摆手，边示意他坐下边道：“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 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老丈我种桃赏桃吃桃酿桃，你叫我桃老丈便好，那是我孙女千桃。”
“晚辈寻得贵宅就投了过来，实在鲁莽得紧，万乞老先生勿怪！”
“好啦好啦，有什么怪不怪的，来个年轻后生陪我爷孙说说话，也是极好。坐吧坐吧，傻站着作甚。”
【2.夜谈桃趣】
唐引这边方才坐下，唤作千桃的姑娘便已奉上了茶水，还未走近就闻见了茶香，可奇怪的是，这茶香里居然内含桃花之香气，甚是诱人。
看着唐引吃惊的样子，姑娘笑道，“见公子如此表情，想必已闻见了此茶的非常之处。这茶名唤‘苦桃茶’，茶香诱人，入口...嘿嘿，公子先尝了再说。”
唐引小嘬了一口，随即便喷了出来，“这...这茶为何如此之苦？”
桃老丈笑呵呵地看着唐引，“别急，再品品。”
唐引依言，再饮了一下。
“嗯？现在的苦涩之味没有那么强烈，反而桃香的味道更浓了起来。”
“哈哈，现在可知其中的妙处了？这苦桃茶的制作之法是我老头子的独门秘诀，世上再难寻出第二人能制此茶，年轻人你就知足吧！”
“公子现在饮了茶，可觉得这茶和人一生的际遇非常相似，先苦后甘，但却诱人的紧。”千桃笑颜如花，看着唐引。
“如此一想，果然如此。今日得见高人，幸甚幸甚！”说罢，唐引再拜。
“哈哈哈！我们爷孙可并不是高人，这高人是育桃之人，想当年...嗯再考你一题，你可知这桃树从何而来？”
“《山海经》有云，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唐引顿了顿，看了一眼桃老丈，继续说道，“这桃树莫不是来源于此？”
那桃老丈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年轻人能有如此想法，有趣有趣。可那是仙界之桃树，天界封神一毕，那片桃林便移至仙土，凡间再无福享受这上古大神的厚泽。”桃老丈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这凡间桃树可并没有那么好的气运，这凡间桃树嘛，说起来与齐天大圣孙悟空有莫大关联。”
“哦？”唐引眼前一亮，这个说法可是从未听闻。
“当初孙大圣看守蟠桃园，见那果子甚是诱人，便忍不住偷摘了一颗吃，不想，此时正好仙女来园子视察，大圣无处安置桃核，只好张嘴一吐，那桃核便落到了凡间，于是，便有了这凡间之桃。而此处，正是那桃核落地生根之处。”
“先生妙言！如此说来，今日我能看这桃园美景，着实应该谢一谢孙大圣了。”唐引心中虽不大认同桃老丈所言，但却依旧应承着他。
看了唐引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样子，桃老丈也不再言此，只问，“唐公子缘何来这荒山野岭？”
“闻得宝山景色甚好，赏桃花美景来了。”
“为何赏景？”
“心中烦郁。”
“所为何事烦郁？”
“我本南陵解元郎，功名未取入牢房。今有贵人来相助，官场莫测心惶惶。”
老丈了然。
“果然又来了一个‘问津渔郎’。”桃老丈站了起来，看着唐引，“俗事无尽头，你且莫烦忧。饮了桃花美酒，一醉解千愁。”
唐引本就是好酒之人，听了此处亦有美酒，烦郁之态一扫而空，猛地站起身来，“此处果真有美酒？若老先生愿意，晚辈定当奉上千金万金，只求一壶好酒！”
“哈哈，果然是风流倜傥的才子不惜金，既然你愿意一掷千金换美酒，我老头子不能小气，今天就让你喝个尽兴！”
“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唐引吟唱了一首李白的诗，随了老丈一前一后到了院子，在石桌石凳左右，相继落了座。
石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备好了酒菜，想来定是桃老丈提前安排了孙女。见老丈和千桃爷孙二人笑着看自己，唐引也不觉拘束，斟了美酒即送入口。
这美酒就着桃香入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飘然欲仙。
“这美酒是桃花酿？”
桃老丈笑着点头不语，示意他尝尝桌上的小菜。
唐引夹了块不知何物的方状菜肴，只见它在月光下玲珑剔透，竟有朱玉之感，送入口中，桃香在嘴中引爆。
此时千桃软软的声音传来，“这道菜名为‘千桃’，如何？”
唐引放下筷子，长叹一声，“两位果然是世外高人，如此美酒佳肴，实在平生难见！”
听了唐引的赞赏，桃老丈异常高兴。
三人在这桃香满院之中推杯换盏，聊古往今来之事，评世间百态之味，不觉间唐引已醉倒石桌。
这时，山间才真正地迎来了静夜，山风吹过桃林，花瓣碰撞的“簌簌”之声隐隐传来。
【3.有女千桃】
唐引一觉醒来，天早已大亮。
刚走出院子，只见桃老丈从外推门而入，想必是早起赏桃花去了。打了声招呼，唐引也出门去看看早间的桃林。
目之所及，远远近近层层叠叠尽是桃花，吸一口气到腹中，腹中似乎也流淌着桃花的颜色。
回来用过早膳，正要拜别桃老丈与千桃二人，只见桃老丈一脸凝重之色，坐在堂屋太师椅上，见唐引来了，咳簌一声清了清嗓子。
“用过早膳，你今日就下山去吧。不过下山前我有两件事要交代于你。”不等唐引应答，桃老丈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是关于你的仕途，只嘱咐你四字‘见心明性’。这第二件事嘛...”
桃老丈停了下来，看了看身边的千桃。
“这第二件事就是将我孙女千桃托付于你，你带她下山，可愿意？”
唐引听了此言甚是吃惊，看了眼千桃，只见她妙目微阖，面红如枣。
“我知你惊诧不已，我见你是可信之人，先前已问过千桃，她愿意随你下山。我们虽是普通人家，但千桃也算是知书达理，日后亦可成为你的贤内助。”
“如此说来多谢老先生美意，只是...”
“还有何不妥之处？”
“都言‘父母在不远游’，若我将千桃姑娘带下山去，这山上唯老先生一人，未免太过...”
“你大可放心，我一人自理足矣。”
唐引不再多言，再次谢过桃老丈，携了千桃坐上瘦马，辞山而去。
望着唐引与千桃渐行渐远，桃老丈神色忧郁，不免叹息一声。
“只愿你别负了才华。”
【4.步入仕途】
话说唐引携了千桃下山之后，并未直接回到京城，而是绕道饱览山川大河，历经庐山、衡山、普陀山、雁荡山、黄山、九华山，又游瘦西湖、洞庭湖等美景，最后才返回京城。
一番游历下来，览尽奇山秀水。加上遇见千桃之前所游历时间，前前后后算起来差不多满一年。
所过之处，大小官员、士子名流皆以“宁王幕僚”相称，前来结交之人不计其数。看来，到头来还是躲不过宁王的邀请。
这大半年以来，千桃跟着唐引无怨无悔，二人感情也日渐升温，虽仍以礼相待，但想必不久定会结下良缘。
这日，离京城还有十里地的时候，唐引停了下来。抚着千桃的秀发问道：“此去京城，俗事繁多。如若你不愿意，我转身便离京而去。”
千桃握了握唐引的手，她的眼睛似一泓清潭，看着唐引。
“遍历红尘，生死不负。”
“好！如此便多谢了！一年之内必定风风光光地娶你进门。”
“好！这便说定了。”
离京五里，宁王携王府幕僚尽数出城相迎。
求才之心，路人皆叹！
五日后，唐引官拜宁王府“三品幕僚”，赐京城豪宅一所，珍珠十斛，美姬十名。
一月后，唐引官拜朝廷吏部员外郎，亲友同窗皆来祝贺。
六月后，唐引如约迎娶千桃。宁王亲来送上贺礼，门前贵客如云，一时万人空巷，有口皆传。
传颂之言莫过于“宁王真乃贤王”、“宁王求才之心令人皆叹”、“唐引好运气”、“天下士子皆应以唐解元为榜样”等。
唐引知道，宁王送自己好名声好官位，日后必定是个大麻烦。如今上了贼船，想要脱身恐怕非是易事。
又想，拜别桃老丈之际，他老人家嘱咐我“见心明性”，必是料到我日后踏入仕途多有身不由己之时，要做真我，不做泯灭良心之事。也罢，多想无益，且走一步看一步。
婚后，唐引千桃二人亦是相敬如宾甜甜蜜蜜，感情好的不得了。唐引本就是聪慧上进之人，加上又有贤内助从旁辅助，官途顺顺当当，日子倒也过得逍遥。
【5.惊天事变】
回京三年后。
因有贤妻辅助、宁王扶持，唐引三年连跳，官至吏部右侍郎，成为正三品的朝廷大员。
宁王期间到处求才，势力再涨。
终于，引发了惊天一变。
四月，宁王逼宫，少年皇帝禅位，宁王登基，称“弘志皇帝”，改年号为大成元年。
一时朝野震动。
忠臣激奋，士子请愿。
天下士子百姓无不大骂，唐引跟随宁王盗国，实乃读书人之辱。
何去何从？
唐引也在问自己。
说句心里话，他与天下士子一样，自有他的傲骨，是不屑跟随宁王做盗国之贼的，可是...宁王待己皆出自真意，未曾有过半点强迫，可他也知道宁王的性子。
如若从忠良一道，必定君臣反目，自己身首异处，家道零落；可如若从了宁王，奉他为帝，那就要世世代代背负盗国之骂名，被人戳脊梁骨实非自己所愿。
新皇大宴群臣的前一天晚上，唐引微醺。
“我想...罢了官，从此隐居桃山，你觉得可好？”唐引看着眼前如画中仙般的娇妻。
千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神很坚定很果决。
唐引知道答案了。
“遍历红尘，生死不负。”
新皇大宴后第二天，在京官员未赴宴者十三，皆被罢官。
第三天，京外官员上奏请还正本者十八，以贪腐之名入狱。
第四天，在京官员未朝见者六人，遭刺杀身亡。
唐引知道，自己等待的命运莫不过于下狱或是赐死。新皇没有拿自己开刀，恐怕是在暗示自己还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招揽之心再明显不过。
他会选择屈膝求饶吗？
当然，不会。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御赐的唐宅被层层包围。唐引被戴上镣铐带出宅子，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阳光还不错，甚至有些刺眼，只是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吧。
收了心思，唐引转身看了一眼千桃，她很平静，也许她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回桃山吧，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这是唐引留给千桃的最后一句话。
看着囚笼里的爱人消失在街角，她终于撑不下去了，像是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了，“啪”一声软倒在地。
牢中不知时日，入狱这么久，不见官员审讯，亦不见小卒刁难，唐引甚至连自己的罪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平静的出奇，似乎仅仅是换了个地方居住而已。可这牢中也能如此安静，实在是平生未见。
这一日，外面终于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哗哗哗”
那是铁链划地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次又是哪个没有拥护新皇的倒霉鬼，这位新皇还真够能忍的，唐引嘴里嘀咕了一下。
“也不知道千桃现在怎么样了？算算日程，应该到了桃山。”这一次，他说出声了。
闭着眼睛，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哐！”牢房门被打开了。
终于到自己了，唐引心想，他睁开了眼睛。
“怎么是你？”
唐引爬了起来，冲到来犯的面前。
“你不是回桃山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唐引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可是眼前的人浑身是伤，似乎已经没有回答的力气。
他把询问的目光转到小卒。
“谋刺新皇，大逆不道！”
又是“哐”的一声，牢门再次被锁了起来。
六月初六，唐引和千桃被带出牢外。
新皇可没有那么好心放了他们，而是，斩立决！
刑台下面，老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有人讥讽，有人惋惜。
“遍历红尘，生死不负！”
在侩子手提起屠刀的那一刻，千桃看着一同跪在刑台的丈夫，重复了这句誓言。
【6.尽得逍遥】
“咚”
唐引从石桌上滚了下来，背后冷汗淋漓。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幸好还在！
原来一切皆是一场梦，可这个梦竟是如此的真实。
抬头看了看四周，黄昏下的桃山，花瓣在随风飞舞，山中不时传出几声鸟叫。背后是几间坍塌的不成样子的屋子，屋前屋后尽被荒草占据，哪里还有什么桃老丈千桃！
不对！
手里怎么还握着一支桃花钗？
这是千桃所赠！
是梦？还是不是梦？唐引有些糊涂了。
“哈哈哈哈！”
过了许久，唐引大笑三声，又朝着破屋拜了三拜。
“感谢桃仙指点迷津！”
言罢牵了瘦马，下山而去。
马背上，唐引高声吟唱：“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似乎觉得此诗有些不甚应景，他又跳下马背，取出纸笔铺在石上，落笔疾书。
不一会儿新诗作成，只见纸上写着：
那时那日此门中，桃花树下初相逢。
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
朝朝期待仙人顾，日日桃花笑春风。
忽闻仙踪一朝至，桃花人面分外红。
桃花谷里桃花仙，桃花美人树下眠。
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
美酒消愁愁不见，醉卧花下枕安然。
花中不知日月短，岂料世上已千年。
不入浊世凡尘染，情愿枝头做花仙。
春来三月香风送，便是花奴问君安。
进京城，宁王还是那个宁王。
三月后，唐引裸奔于市，世人皆以为其疯癫不治，宁王亦不喜，唐引得归故里。
三年后，唐引居所十里内外皆种桃花，号“桃花庵主”，又作桃花新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 END —
文若信
爱撒欢
是个有点梦想的写作门外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