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加班,不下雨,晚上九点半,开始跑步前全身一个抖落,仿佛一个自己逗自己的仪式,迈开第一步,便瞬间明了身体一天的感觉。最美的是,月白风清,身正步轻。跑步时基本上不带手机,也不听歌,有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想想心事,更多的时候,便是听着夜晚的风从耳边过去。《且听风吟》是村上春树的第一本小说,那时村上春树还没有开始每天十公里的跑步生涯,但这四个字拿来写跑步时的感觉却是再没有更合适的了。
最早开始跑步还是大学时候,当时是为了减肥。减肥,是为了姑娘。那时候,姑娘一米六八,一头长发。姑娘亭亭玉立,姑娘穿紫衣是紫花,姑娘穿白衣是白花,姑娘穿红衣是红花。姑娘无瑕。后来姑娘走了,步还是跑着。跑步的时候,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事,偶尔也会想起姑娘。
有人晚上跑步便会失眠,他们便早起,迎着曙光奔跑。我却是那种早上运动这一天便彻底蔫掉的,小月上了枝头,正是跑步时候。跑时会习惯地看看天上,看今天月亮出来没有,有时天阴云厚,天上看不见月亮,心里也不会有明显的失落,但却总是不经意看看它在不在。这几年空气却是真的变好了,以前天上一年到头看不到几颗星星,现在天高云淡的时候,夜如一片水倒挂,星星便扎堆缀在上面。四季的变迁在一个个夜晚中不知不觉,又分外明晰。慢慢地觉着皮肤风衣包裹着跑有些闷热了,真的由冬入春了。南京的春天,梧桐飞絮,漫天席地,跑完步回去脸上头发上全粘了一层,还颇为有趣,要饶有兴致地抹去。夏天是火炉,到了十点空气中余热还氤氲着,跑完步到楼下还有两个大爷在下着象棋,旁边几个大爷在观战。等着突然有一天,也许是一场雨后,白天依然骄阳似火但却有早晚凉了,那是要入秋了。
有时累了一天,心已乏得很了,也许还有一件或者几件烦神的事情挂怀,虽然知道心累和身累是两码事,但便直欲就这么瘫在床上了。终于还是到点了程序自动启动一样穿上跑鞋跑了起来。跑起来,便庆幸没有由着惰念来。最喜欢有小风的天气,跑步时耳畔划过风,春天的风,夏天的风,秋天的风,也有冬天的风吧,步子总是不由自主的轻快些。身体每一部分感觉都能清晰地觉察到,一天下来,肩部还算放松,待会再伸展伸展,背部有些僵硬,小腿好像不如以前那么持久支撑,早早地有些僵硬。总的来说,小伙子身体不错,明天革命工作再接再厉。
跑步是孤独的,也是最孤独的,总有些工夫,人还是会和自己对对话,身体每一部分都有所归依,心灵每时每刻也有所归依。跑步时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节奏,不在节奏上时,就好像手里抓着一把细沙,就好像那些着急忙慌却无可奈何的恶梦。每个人的节奏就好像指纹一样,实实在在地存在又实实在在的区别。跑的久的人往往迷恋这种完完全全在自己的调上的感觉。电视剧《我的前半生》里有一晚,贺函给子君培训面试技巧,顺便一起吃贺函订的刚下飞机的三文鱼,贺函说“喝一点好的酒,吃一点好的鱼”,因为贺函喜欢跑步,还跑跑马拉松,子君便打趣地接道:“再跑点好的步”,贺函笑道:“改天一起啊”。两人笑嘻嘻的碰杯。贺函跑了这么些年的步,不经意间开玩笑要邀请子君一起跑步,那便真的是不知不觉便喜欢上人家了啊。
当时只道是无心呢。
我常常迷恋跑步时遇到的风,遇到的月亮和星星。我常常迷恋跑步时短暂的空白,还有偶尔浮现的歌和人。我常常迷恋就单纯想要跑步的感觉。我也常常迷恋《阿甘正传》里Forrest对Jenny描绘的他的经历,那些美好的像生活一样的美好:
Sometimes it would stop raining, long enough for the stars to come out, and then it was nice. It was like just before the sun goes to bed down on the bayou, there was always a million sparkles on the water. Like that mountain lake, it was so clear, Jenny, it looked like there were two skies, one on top of the other. And then in the desert, when the sun comes up, I couldn’t tell where heaven stopped and the earth began. It is so beautiful.
且听风吟,我听说最美好的歌和故事都藏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