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8月份的一天傍晚,我从外面办事回来,路过小区入口的时候,一阵阵猫的叫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循声望去,小区门口旁边的草坪上,有一只小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昂着头一声接着一声用力地喊着。我很奇怪,在我的认知里,猫通常是敏感胆小,不会在这样开阔的地方久留的,反常的举动加之它异样的叫声,我直觉它可能是遇到了麻烦,于是便朝它走去。
走到小猫跟前,我蹲下身来,查看它的状况,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几乎和我同时蹲在了小猫面前,那是一个女孩,身边还立着一个行李箱,可能是我注意力太过集中,居然没有发现有人与我同时注意到了小猫的存在。
笼罩在两个“庞然大物”的阴影之下,小猫有些紧张,它开始尝试逃走,然而却完全力不从心,它四肢无力,尤其是前肢,几乎是完全瘫软的,不论它怎么努力,也只能是在原地扭动着躯干,它的精神也是相当萎靡,连眨眼都非常缓慢,整体状况非常不好,可即便如此,它的叫声却依然响亮,它应该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这个上面了,因为这几乎是它最后的希望,这希望听起来,近乎哀鸣。
这时对面的女孩说了一句话,然而我并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对猫说的还是对我说的,因为我正在专心地想着一个问题:这只没有行动能力的小猫是怎么来到这片草地上的。
“在这叫了一下午了”不知什么时候,门岗的保安大哥站到了我们身后,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正要发问,他继续道:“中午的时候在路中间趴着,有辆车进小区的时候从它身上碾过去了,我怕它再被车压着,就把它放在这个草地上了”
保安大哥的描述,帮我解决了小猫为什么会出现在草地上的这个疑问,但我觉得保安大哥的说法还是有问题的,如果真的有一辆车从这只小猫身上碾过,我想它绝不可能还有气息在这个草坪上叫一下午。
“要不带它去医院看看吧”对面的女孩说话了,这次我听得很清楚,但我并没有接茬,也没有看她,只是伸出手,去捏小猫的骨骼,我想看看它是否有骨折。腿骨,肋骨,脊椎,我都仔细地摸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骨折的迹象,于是我转过身准备向保安大哥进一步了解情况,可是保安大哥却已不见了身影,去得和来时一样神秘。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对面的女孩再一次说道。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说话,我此时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还在做最后的确定………,思考片刻之后,我抱起了小猫,对女孩说:“我带它回去,去医院我不放心”,随后就再也没看那个女孩,径直朝小区走去,路过岗亭的时候,保安大哥看见我抱着小猫,便朝我喊了一句“养不活的”,我没有理会他,直接带着小猫回了家。
到了家里,我找出了一个纸箱,在里面垫了点旧衣服,把小猫安顿在里面,这时它已非常虚弱,平平地侧躺在箱子里面,双目微闭,呼吸均匀。没有了外界的干扰,我开始仔细观察它,它身长大概有30公分,灰色的皮毛上有着一道道的黑色的斑纹,鼻头带一点点暗粉色,爪垫和附近的毛都是纯黑色,看起来就是外面最常见的野猫款式,周身都很干净,没有异味,看起来并不像是流浪猫,我猜想他应该是不小心从主人家窗户跌落,摔伤了自己,才落得这步田地。在我观察他的当儿,它睡去了,看来封闭的环境的确是给它带来了安全感,那么接下来,是该仔细想想如何解决他的吃喝拉撒了。
我没有养过猫,缺乏这方面的常识,于是我翻开朋友圈,找到了一位经常在朋友圈里面晒猫的姑娘,向她咨询一些基本的注意事项,根据她给出的建议,我去超市买来了湿猫粮还有猫砂,置办完了这些东西回到家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打开灯,小心翼翼地走到箱子跟前,把头凑到箱子上方去查看它的状况,当我看见它弱小的身躯随着呼吸均匀起伏的时候,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受到了响声和光线的刺激,它很快醒来了,开始喵喵地叫了起来,那声调和下午在草地里的完全不同,看得出,箱子里的环境已经为它营造出了安全感,我想,它一定很饿了吧。
撕开一袋猫粮,倒了些许在手上,因为没有操作过,汤汁顺着指缝滴到了地上,同时一股浓郁的鲜香味道也扑面而来,我忍不住尝了一小粒,类似于香肠的味道,这种程度的味道,即使给人吃也算比较美味了吧,嗯,它应该会喜欢的吧。
我再一次来到箱子跟前,把手凑到它的面前,它探出鼻子,闻了闻我手上的猫粮,然后张开嘴,衔了一颗慢慢地吃了下去,就在它吃下第一颗猫粮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毫无征兆的爆发了……
随后的几天里,他逐渐恢复着身体,先是后腿慢慢地有了力气,然后前腿也慢慢地变得不那么瘫软了,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它已经可以用四肢自如地行走,并开始躲在角落里,伺机偷袭从它面前路过的我了。我惊喜于它的变化,因为它能恢复得这么快,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的,我之前甚至做好了它永远站不起来的心里准备了,现在看着它状态一天比一天好,我心里有着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愉悦,但同时,也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纠结--因为直到当时那一刻,我都并没有打算养猫。
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养猫,即使那天把它带回家里,也只是想等它恢复身体以后另作打算而已。之所以不想养,是因为刚刚恢复独居状态的我,不论是时间、空间还是心里状态,都很难负担照顾一个这么大体量的动物,以我当时的状态,估计比蟑螂难养的动物,都算是沉重的负担了,不论是捉襟见肘的居住环境,还是无法预料的出差任务,还有略显另类的卫生习惯,都让养猫这件事于我是那样的遥远。可眼下的情况是,它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该如何抉择呢…………
抉择的过程比想象的要纠结,在做出决定之前,我和那位姑娘,我的那位“养猫顾问”关于它的去留问题聊了很久,她给不了我任何的实质性的帮助,只是一味地劝我留下它,我内心一直挣扎着,因为这的确需要我做出一定的牺牲和妥协,那天聊到很晚,末了我告诉她:“容我今晚做最后一次考虑吧”
那天晚上,我的确考虑了很多,躺在床上拿着手机不停地搜索着关于猫的喂养与领养,反复评估各种方案的组合。就在那个时候,它突然一跃,跳上床来,在此之前,由于它四肢无力,床一直都是它无法企及的高度,而就在那一刻,它居然奋力地跃了上来。我慌了一下,因为这意味着他身上的灰尘,毛发以及趾缝里的猫砂都有可能会掉落在我睡觉的被窝里,我连忙将他赶离床铺,心想“完了,会上床了,这可不好办,我要尽快……”然而就在我身体还没有坐稳的时候,它从床的另一侧再一次飞身上来,并且径直朝我走来,在我身边趴下,紧紧靠着我的身体,这次我没有赶他,因为我知道,这是徒劳的,我用手轻轻地抚着它顺滑的后背,而他则用惬意的呼噜声回应着我,不久,我们靠在一起的位置,已经热得发烫了…………
第二天,我发了一条长长的消息给我的养猫顾问:“我决定留下它了,它是上天安排给我的,上天一定是希望通过它来改变我的人生轨迹,有了他,我的生活会有全新的际遇,会碰见我本来不会碰到的机会,会遇到本来不会遇到的人,上天精心地设计了这一切,我不能辜负,所以我不会把它送走,它就要在我的身边,从今天开始,他叫郭宝财……”
就这样,我开始全新的生活,和他分享了我的姓氏,和他分享了我的房间,和他分享了我的床铺,彼此也分享对方的生命。我在朋友圈里介绍他时,有人在下面留言“你终于有儿子了”,我回复道“他不是我儿子,他是我堂弟”。
这就是我和郭宝财的故事,一个人帮着猫延续了生命,猫帮着人改变了人生的故事。我和他的故事不知会延续多久,因为生命本身存在太多的变数,不过在几次混乱的睡梦中我曾清晰地看到他即将要离我而去,而每每梦到这样的场景,我都会急得在梦中大喊:“郭宝财,你给我站住,你要陪我到5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