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快乐

阴天应该是个贬义词,拿数学打个比方,丧,忧郁,无聊,烦闷,压抑,这些带有黑暗色彩的词,都是它的子集。如果说晴天使人积极向上,很自觉勤奋起来,清整晾晒忙个不停。那么阴天就是奋发向下,人的反映也很一致,真是太适合睡觉了!

我在某种程度上,是喜欢阴天的。阳光总显得有些霸道,明着面催促你必须忙得脚不沾地,闲着是罪过,享乐更是不被允许,这种积极是违心,不那么健康的。而阴天消极,也就那么一刻,你可以离经叛道,可以不管不顾,甚至自暴自弃,可在阴天里生出的积极,是原生的,顽强的。

学校的天气,连着好几天都阴着,风雨欲来不来,阴云铺满天,全是外秀中空,耍耍把式就走,对着手机的天气预报看,还是被骗了好几次,因为这个,都两天没得跑了。下午五点半,头顶灰云密布,地面湿湿漉漉,雨刚停,但保不准还会下。狠下心,不管了,拼着被淋湿,拼着厚重的湿气,拼着沉郁的阴天,我今天也非跑不可!

路面因水浸润,白水泥地成了黑水泥地,凹陷处盛了一小窝一小窝的水,照着天反射,也不知是谁的色。脚步迈得小,频率不大,挑较于干净的跑,还是有污水甩到腿上。空气出奇地清爽,不闷湿,路上人少,很静。没由来的开心。

到操场,乍一看冷冷清清,在预料之内。跑上跑道,明显感觉更静了,这不该是操场的样子。调低一格音量,林俊杰的声音显得有些吵一一耳机放的爱笑的眼睛,情感基调实际上是悲的,但在我看来喜庆得不行,小酒窝都没那么应景。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切都刚刚好,刚刚好的天气,刚刚好的宁静,刚刚好的心情,刚刚好的歌。

跑步的加上我不足八人,大概猜的,没仔细数。又遇到光脚着衬衫牛仔短裤的男生,旁边多了个伴,也光脚也穿衬衫,只不过裤子是卡其色休闲长裤,一看就知道蝴蝶配鲜花,志同道合。除了跑步的,就是踢球的,下雨天操场仅支持这两种运动,沙地、真草坪和水泥地都不复原来的样子,只有塑胶跑道和人工草坪免受其害。假的比真的还好。

我一般都不往男生堆里望,跑步得扭头才能看到,显得有些特意,有些猥琐,也违背跑步的原则,即一切向前看,跟人生观似的。踢球的男生动静小,没借口看了,所以只能看看环境,睁大我的近视眼努力发现不同寻常的美。

操场右边高高竖着几栋小区大楼,白花花的,威严又阴森。对面是和楼差不多高的青山,左边是学生宿舍。有这么一条定律,学校宿舍都起在坟堆上,那宿舍旁边的山,就是坟山。我深信不疑,也没在怕,还仔细端详对比,这是个什么组合?

有微风,方向不定,红旗被吹向左边,一圈回来,就罢头到右边去了,摆动的模样像姑娘跳肚皮舞。再看它塌塌痿痿,就知道风停了。天空灰中带蓝,蓝中带黑,要数楼和山那块天色最沉,大片乌云挂着,静静不动,不时翻滚变换形状,间或传出雷声,竭力酝酿力量的样子,随时都能让你变成落汤鸡。

地上的花,树上的虫是没法见的,只能看看天看看旗这些大件物,竟也不觉得无趣,反而比任何一次要来得轻松。有时以为真要下起雨来,比针细地一闪而过,以电的速度,以电的亮度。因为太快太稀疏,落到脸上又少又轻,不留痕迹,倒不像这片天下的。密集起来,还是又细又轻,像靠近瀑布时被激起的水雾轻浮的感觉,还是不像这片天下的。

我罕见地、好奇着这方天地。踢球的男生突然大声呼喊笑闹,像是被我感染,激情四射的叫声响彻整个操场,毫无阻碍地送上天,于是天抗议了,以轰隆隆的雷声告知它已愤怒,让他们适可而止,可是男生又怎会怕它,拉高分贝盖过它就是,打雷又何妨,下雨又何惧,全当助兴!

我仿佛融进了男生的氛围里,以不同的方式参与进那热烈的,抗击的,自由的,勇敢的,天真的世界。一只球跳滚过来,我以拙劣的技术踢回去,转身继续跑,两步后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声,也许是为我,也许不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融入了。

爱笑的眼睛在耳边单曲循环了快半个小时,五公里也即将结束。天阴着阴着就暗了,夜幕快降临,还是没下成雨。梅勒斯跑赢了太阳,我跑赢了阴天。

阴天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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