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师的第一个冬天，我迎来了济南的初雪。
宿舍楼前，满目雪白，纷纷扬扬的雪落在枝上、阶上、路上。在四季如春的南方小城，是无法看到如此缥缈梦幻的雪景的。我忍不住跑了几步，伸出手去迎，只为了跟雪花更亲近一点。
“哎，你慢点！”
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诧异地停下脚步，转身，浓密的雪花模糊了视线，只看到一张写满关切的脸庞，跟记忆中的表情如此相似。
那年秋末的午后，在没有雪的南方小城，奶奶抱着尚且年幼的我坐在摇椅上哼着歌谣哄我入睡。
“幺儿睡，雪儿飞，冬儿暖，心儿安……”从记事起，奶奶总是变着花样编歌谣陪我入睡，和着轻盈的曲，柔软得让人心安。
奶奶温暖的气息吹在脸上。“奶奶，幺儿想看雪。”我的视线渐渐模糊，细声嘟嚷着，亦没有听清奶奶后面的话就在奶奶恬静的笑容中跌进了梦乡。
“起床了幺儿，奶奶带你去看雪。”奶奶的手已经有了褶皱，细心地为我穿上红夹袄，摩挲着牵着讶异的我出了家门。
门前一排的大红灯笼迎风摇曳，“雪花”围着灯笼洋洋洒洒飘落，飘在风中，落在肩上、脸上、手上。我激动得涨红了脸，挣脱奶奶的手，沿着灯笼向前跑着。白色的飞絮呼在脸上，犹如奶奶暖和的气息。在没有雪的南方小城，我却看到了人生中第一场雪。
“幺儿，你慢点走，小心摔着。”奶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关切。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傍晚，奶奶驮着箩筐，在离家数里的小河边收集了很久的芦苇花。那个白天，奶奶佝偻着腰，扫了许久的落絮。
逐渐长大了的我不再需要奶奶的歌谣，不知不觉中挣脱了奶奶的呵护，就连那年芦苇花的记忆也渐渐模糊。每每接到奶奶的电话总是敷衍了事，奶奶来校看望也是心不在焉。有多久，没有跟奶奶细细地聊聊天，又有多久，没有认真看看奶奶的面庞。如今一幕直触心底，融化了那些自以为是的坚强。
我立在雪中，任由泪水滂沱。雪花融进泪里，刺骨却带着暖意，犹如小时候奶奶的气息轻轻的呼在脸上。我背对舍友转过脸，拿出手机，按下熟悉的号码——
“奶奶，济南下雪了，跟小时候的那场雪一样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