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连接着街的路是用石子和沥青铺就而成的。
红绿色的地阶和青灰色的屋檐能够明晰地辨别出天和地。
男孩是这么想的。
记得那些日子,铁门前的桂花树上的桂花落了,满满地缀了一地,混着石盆中泥土的清香弥散开来,香气四溢。经过时,男孩常常拾起掉落在近旁的一两瓣,放在鼻尖闻,觉得自己也被那香气所包围了。
夏日时静默的午后,光线携着风款款而至,鸟雀也开始在各家各户修葺新巢。这时外祖父便会把洗得发白的被子取出来放在阳光下晾。阳台,微风,宁静的街。恍惚中,外祖父那近于熟睡的脸被阳光照得熠熠发光,布满皱纹的脸上的写满了安详。阳光在被子上所散的气息循着桂花树间夏蝉的呢喃而去,发出清晰的脆响。伙伴们来唤男孩,
“喂,来玩啊?”
男孩顺着阳光消失在走道里。不久街上传来孩子们爽朗的笑声,不知是嘲弄还是幸福。
萧瑟的深秋,外祖母面色平和地坐在靠椅上,隔着窗外沉沉的昏色,右手娴熟地拿着棒针支起毛线,左手也有条不紊地一拉一扯,左右手交替地进行着,均匀平稳且节奏有力。裹起来的线球在地上一圈圈地滚动着,宛如一个淘气的孩童。男孩便蹲在外祖母的旁边,用手托着线,开始慢慢地往外放,就这样祖孙两人默契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直到街上的华灯逐一放亮。外祖母才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微微地侧了个身。透着并不明亮的华灯,男孩能看见外祖母脸上惬意而满足的笑意……..
那些日子记忆得深。深冬,街上传来的吆喝声盖过了喧嚣的寒风,卖冰糖葫芦的人裹着破旧的大衣出现在街上,嘴里吐出的热气在严寒中忽飘忽散。
“冰糖葫芦嘞!好吃的冰糖葫芦嘞!”——一口带着浓厚乡音的吆喝便传遍了大街小巷。有时外祖母听了见,便轻叹道:这些人也实在是生计所迫,不然大冷冬的出来做这事干嘛?记忆中,那冬日的吆喝,亲切而温和,缓缓游走在男孩印象的街里………
过些年的时候,男孩的记忆里增添了陌生。街道做了修整,红绿色的地阶被换成了更为坚固耐用的水泥道路。原本栖息着夏蝉的桂花树也被代替成了一块毫无生机的广告牌。男孩有时走过那条路,觉得陌生和惶恐。
男孩有时想起记忆中的街,便会望一望窗外。,夏天将近的时候,男孩留心看了看几年前鸟雀们栖息时留下的空巢。
男孩想,
鸟雀们还会记得这个记忆的巢么?深冬时,还会有来卖冰糖葫芦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