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子,村子里刮起了纺线的风。
每家每户,都置办了几架木制的仿车。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收工回家,都在家中忙着纺线挣钱。
那是一种白、红相间的比较劣质的棉花,老百姓把它纺成粗绒线绳,再交由工厂用机器织成一床一床的漂亮的线毯,物美价廉,很是畅销。老百姓在家抽空闲忙地做点手工活,每月能挣个三五块,多的能挣到十几二十多块钱。
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大家能通过这个渠道挣几个钱,那简直是心里乐开了花。得到了实惠,一时间家家户户的纺车都在嗡嗡地转动着。
我家也加入到其中。每过几天,我就去邻村的棉花发送站,去背来几斤棉花。回到家,大家把棉花先做成一个一个有十公分粗,三十多公分长的棉棒。这样,就可以上纺车纺线了。纺出的大线穗子,就由父亲一圈一圈挽出个大线团,然后我送走,再换回棉花。
在家里,我的琴妹堪称纺线高手,我是赶不上她的心灵手巧。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书包,坐在纺车前快速的纺线。
纺线挣来的钱,可以补贴家用,可以去集市上扯块花布,做一件漂亮的衣服,可以买双刚时兴的黄色军用球鞋,那是多么兴奋而惬意的事情。
何况我的琴妹,十二三岁的花一样的年纪,穿上件新衣服,衬托着她那美丽朴实的脸颊,走在路上,是多么的风光和自豪。
年轻人纺线,年老的就养上十来只鸡或鸭,或是喂上几头猪崽,这总能换回来点钱。老百姓的手头宽裕了,脸上也泛起了笑容。他们觉得,只要勤劳能干,好日子终究会来的。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上面下了文件,说这是搞资本主义,必须得割掉这资本主义尾巴。纺车,搬出去砸了;鸡,每家只能养三只,多了就没收;猪,一家只能喂一头,多了的交出去。
一时间,搞得乌烟瘴气,群众怨声载道。
抓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典型,就是我的同班同学。把她揪上台子开批斗会,要她交代,一月能挣多少钱?就是因为当时她在村子里是纺线高手,又能干,所以就成了被批斗的典型。
哎,当时老百姓的心里,真是敢怒不敢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