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回去吧!”“我送送你,你快走,别迟到了。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回头看着执意跟在我身后的奶奶,又被奶奶催促着离开。我大学生涯的开始,是同奶奶告别,在我一步又一步的回头中,她的身影逐渐模糊,在一个转弯里彻底消失不见。
我自小便跟着奶奶长大,父母在外打工的时候,我们祖孙也说得上是相依为命。从小至今,每一天在家的清晨,我都会被奶奶唤醒,我赖床不起,她总是会捉弄我。有时候,我觉得她才是一个小孩子,爱闹脾气,又多忧多虑。
我从出生便和奶奶一起生活,我听到过很多次别人说自己的爷爷奶奶怎样的重男轻女,对待他们不好。可是这些我都没有体会过,我得到了奶奶全部的宠爱。
我的奶奶,认识的字虽然不多,但是在我的人生里,总是她在教导我,教我为人处事,让这个本来心灵残缺阴鸷的女孩,也变得像她一样善良,温暖,喜爱微笑。
十七年的陪伴,每一件事拎出来都是满满的一大篇,奶奶把我养大,有一天奶奶突然很惊讶的看着我,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比她都要高了。我看着奶奶头顶的白发,和越发瘦削的身子,心里微酸。
小时候是奶奶在教我,不厌其烦的教我,走路,拿筷子,每一步都有她的身影。长大了,该我教奶奶了,我教她放电视,打电话。除此之外,奶奶一直想学认字的,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时间去教她。我也不知道那些时间去哪里了,仿佛我只是一眨眼,时间就突然变得这么快了。
这几年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弱了,有一天她忧心忡忡的告诉我,医生说她有糖尿病,她说怕传染给我和弟弟,叫我们以后分开吃饭。当时我正在打游戏,糖尿病,这个病我知道,没啥事,一般稍微老点的人都有的,我满不在乎的对奶奶说。可是奶奶还是很忧愁,不停的问我是不是在骗她。
奶奶依然该做什么做什么,医生说的话她也没有怎么在乎,那时的我也一样(虽然此刻非常想掐死当时的自己)。有时候我回家,弟弟在打游戏,奶奶在床上躺着,看见我回来了,便说她不舒服,第一回我以为她头晕的毛病又犯了,没怎么在意,调了蜂糖给她喝便走开了。
后来我再打电话回家,奶奶说她不舒服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父亲买了很多中药回来,却说不要相信西医,治不好的。我看着瘦得脱相的奶奶,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开始恐惧了,我开始想着家里每个角落里奶奶忙碌的身影,想着她喊我的名字,想着她挠我的脚板心。
我陪奶奶去了乡间的诊所,医生说一定要按时吃药,把血糖降下来,不然很容易出问题。上个星期我回了家,我问奶奶有没有按时吃药,奶奶说父亲让她不要吃那个药,她的血糖已经十七点五了。血糖越来越高,父亲买的药都没什么用,奶奶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愤怒,难道我的父亲也拿着那些网上的谣言来说服奶奶。
前天晚上父亲打电话对我说,中医才治本,这不是一两天就好了的,至少要三五个月,甚至三五年。西医只会把身体里的废物越积越多,到了那个时候,就做什么都晚了。
我用铺盖捂着脸哭了起来,无力的蜷缩在床上。我该去相信谁的话呢?我好害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个结果,就像是一个无尽的深渊。医生和父亲的话,还有现在盼着我拿主意的奶奶。我的脑海里不断的循环这些人的影子和言语,我上网搜了有关于糖尿病的解释,降血糖的方法,结果我看见铺天盖地的广告,它吞没了我的心。
我曾想代替奶奶痛,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她说说话,已经好久我们没有在一起睡觉了,奶奶也好久没有谈论过我的爷爷的。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确定性,未来的事会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这就是生活。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陪伴。
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大公鸡,穿花衣,奶奶,下一句是什么?”
这个星期回家,我再好好的问问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