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年轻人看到一幢楼房三层阳台的窗户里冒出了黑烟,以为是着火了,急忙上楼敲门询问。
急匆匆的敲门,却等了好久门才开,门内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瘦小得像个孩子,干枯得像个幽灵。
“看到有烟,请问是失火吗?”年轻人问。
“没有。”老太太回答。
“那请问黑烟是由何而起呢?您这般年纪,可千万注意安全呐。”
也许是看此人的表情确实出于关心,也许是老太太今天想找个人说说话,老人客气地把他请进屋内。
这是一套一居室,水泥地板,旧式门窗,厕所门口竟然还拉着一根灯绳儿,暗示着这房子的年纪。不过屋内摆设虽旧,却很整洁,老式沙发上铺着洗得发白的罩子,一张单人床支在客厅,电视画面亮着却没开声音,茶几上摆着几盒药,原来老太太是在此独居。
只是屋里的确有烧纸的焦糊味,阳台上有灰黑的纸灰,在淡淡的阳光下沉默地飞舞,显得有点破败。
“我只是在烧我的相册。”
“相册不是很好的纪念吗,为什么烧掉?”那年轻人不解。
“是回忆没有错,几十年的老照片,现在看看,过去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有时候想起我前几年死去的老伴儿,我就翻起我和他的照片看看。”老人说着,眼前似乎出现了从前的画面,浑浊的眼睛也出现了一丝光芒。
“那为何烧掉?”年轻人更好奇了。
“老伴没了,女儿出国定居,一年也回不来一两次,我的身体又不好。”仿佛是印证老人的话,一阵咳嗽上来,竟是气也喘不匀。
“女儿要接我去,我不想去,横竖也没几天了,还是习惯了这边的日子,一个人也挺好,只是近年来腿脚不好,越来越不爱下楼。”
年轻人看着这简朴的屋子里的老人,就好像看到了每天她早起无事,麻木看着电视,无趣的在屋里走来走去,默默望着窗外的样子。
“这照片,我原是舍不得烧的。你看看,还有我年轻的时候,这么长、这么黑的头发!编成个粗粗的大辫子,任谁走过去都要多看两眼。”老人回忆着她的从前,话语里隐约有一丝得意。
“还有我家老头,你看这是他六十生日时候,女儿女婿特地回来和我们一起过的,这么大的生日蛋糕,花了好几百块呢!一家人在一起,多热闹。”
“这是我小外孙,在国外出生的,看这照片,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这是从前的街坊,以前还有他们相互照顾着,现在也搬得搬,没得没喽。”
老人今天有个倾诉的对象,话也多了起来。
“我最近没事就看看这些老相册,看一页,烧一页。”
年轻人眼中生出可惜的神色。
“唉,其实我也舍不得。”老人继续喃喃的说。“我是想着,现在烧过去,给老头看看,也给我自己预备着,现在我自己还能烧,等我有一天不在了,又有谁能把这些照片烧给我呢?”
年轻人听了这话,从照片中猛地抬起头来,突然觉得老太太脸上的老人斑比他进门时候,又明显了一些。他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但此刻他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