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1
围炉夜话
幽灵的独白
此时此刻,我是一个幽灵。朵朵棉花糖一样的云彩,飘荡在大地之上,天空之下。我是一只偷窥窃听的小壁虎,趴伏在你头顶的天花板上;我是一只羽毛笔,被你插在竹制的笔筒里,笑看你灯下夜读的背影,陪伴你纸上躬耕的身影;我是一只萤火虫,提一盏小灯笼,像伊人遗落的一颗神秘的小纽扣,紧紧贴在透明的窗户玻璃上,盯着你的孤独,你的寂寞;我更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蜘蛛,端端正正安安稳稳盘坐在自己的网络上打盹儿,静候猎物一头撞进来,成为我烛光晚餐的美味佳肴。
那么,亲爱的读者朋友,您好。那么今天,您过得好吗?我是九条命,您是哪一位呢?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泼墨的夜色穿一双水晶玻璃高跟鞋,着一身米黄或鹅黄的连衣裙,款款走来,月华在指尖流淌。这样一位俏丽佳人,您,心动了么?
非常感谢您捧起并且翻开这个小集子,这个作者吃着开水泡饭或奶茶泡饭写成的小小集子。苦难,有了豆苗大小的诗意;卑微,有了烛火大小的诗意。在这个繁星点点流萤点点的夜晚,在那个饭菜飘香万家灯火闪亮的夜晚,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您打着赤脚,裸足而行,敞开心扉,走进这本叫作《无声的尖叫》的书里来。
感谢您的阅读,感谢您的倾听。
夜色柔情,月华乳白,是谁轻轻敲打了你的心门?是谁把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故事,把四季牧歌,把爱的诗意,把岁月的流逝,把卑微,把怜悯,把追忆,把感动,以至于把心跳把泪珠,搓搓揉揉,捻作一把山谷的风,透过生命的门缝,吐一口仙气儿,把它们吹了进来呢?
此时此刻,书页已经被你轻轻打开,黑如蝼蚁的字在你目光的深情注视温柔抚触下,获得了第二生命。它们复活了,蠕动了,舞蹈了,飞翔了,在光与影摇曳的四维时空里,引领你走出自己的灵魂小屋,来到了乡村田园里,来到了你梦回千百次的旅游风景区里。此时此刻,你是那般的安静,任凭喷薄油墨香的书页在你的指尖,一一滑过。
那么,亲爱的,请跟我来,一个声音对你说。
你四顾无人,仰望浩瀚苍穹,点点繁星,好比一双双怯生生的,但是充满诗意的眼,与你深情凝望。忽然,一颗最大最亮的星,穿破厚厚的云层,刺破厚厚的天幕,兀自掉了下来。掉呀,掉呀,也不知道掉了多久,似乎是受你目光的牵引,最后,那颗星落在了一个高高的塔尖上,化作一颗夜明珠,将整个世界点亮。
是那夜明珠的光芒太过耀眼了么?为什么你微闭了双眼?再次睁开双眼,你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宝塔的塔座之前。两扇塔门是朱红色的,门上两个古铜铁环泛着月华的微光,其中一扇半虚半掩。你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然而,那时那刻,你像一只身轻如燕的猫儿,而塔尖上的夜明珠,则是一条充满诱惑的鱼儿。
环顾四周,安安静静。在另一时空里,一盏橘黄色的台灯下,是你夜读的身影。山风吹拂你的香肩,月色轻抚你的鼻翼,翻动书页的声音,好比天籁之音,放大,无限放大,在生命长河里,荡起了层层涟漪,诱发了群山的鸟鸣。
那么,快进来吧,亲爱的!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对你说起。
你不再犹豫,轻轻推开了那扇塔门,跨过那道穿越千年万年的门槛,一直往里走去。一开始,黑漆漆一片,塔里有一条过道,蜿蜒蛇行,宽窄只容你一人经过,你抚触左心房右心房,它们一样的虔诚。你摸黑往里走去。走了一程,开始出现了楼梯,当你踏上塔楼的第一步,就像是摁了生命中的某个按钮,碰了心灵深处的某个琴键,动了灵魂底色上的某个机关,霎时,楼梯的扶手上出现了一盏灯,豆苗大小的火光映照你红彤彤的脸庞,额角微微有汗,珍珠状,绿豆大小。
那么,要继续往上爬吗?前面未知的远方,还有什么等着你呢?
爬,当然要爬,不但要爬,而且要到塔顶。这是未名塔呀,你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它背后的故事,但是你要看看那颗星星一样的夜明珠,或者说夜明珠一样的星星。那里,说不定有你苦盼千年万年的秘密。
就这样,你开始登塔,拾级而上,轻快前行,而那盏灯,也像是有个隐形人执掌一样,伴随你高低深浅的脚步,它也一点一点地在楼梯扶手上飘移,你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走过小人物的乡村田园,走过爱的芳草地,走过春天的鸟语花香,走过舌尖味蕾,走过人生的酸甜苦辣,心儿生了翅膀,脚下生了风帆,你攀爬得越发轻快了。走着,走着,你分明听到了一种声音,像是尖叫或喊叫,然而当你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继续丈量自己脚下的羊肠小道,岁月执掌了一个火把,不知从何处姗姗来迟。这样,脚下的道路看得更加分明,周围的风景尽收眼底,塔身到处都是瑰丽多姿的壁画。走了一程,只觉得花香阵阵,鸟语声声,流水潺潺,分明不远处有五叠水瀑布,或者说蝴蝶泉一样。继续往前,炊烟袅袅,茶香袅袅,笑语欢歌。你放慢脚步,不由得心生疑窦:今夕是何夕?这里是哪里?
正在你皱眉的瞬间,分明过了一千年,不知道哪里,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听听,她在说什么?
你当初为何而来?现如今你又要到何处去?你双眉紧锁,似乎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那么,当初你为什么会选择她?现如今你为什么又追随她爱恋她?你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你不知道她是谁,她躲在哪里,但是,她在那里,她就在那里,引领你一步一步靠近,靠近那苦涩的甜蜜,靠近那温柔的陷阱,靠近她的乳香体香暗香,最终被她一网打尽。
想当年,海明威为什么拿起猎枪,朝自己的太阳穴温柔一击?想当年,三毛为什么拿起丝袜,就那样结果了自己?想当年,海子为什么卧轨自杀?爱她,是求生还是求死?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她似乎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最后,她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叫九条命?
是呀?你为什么叫九条命?
你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多少个声音,第多少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你这个问题了。是呀,你究竟为什么叫九条命?难道你是猫吗?然而,你不是猫,猫可以捉老鼠,那么你呢,你能捉住老鼠,哪怕只有那么一只?你无言以对。
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丰富多彩的,那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不是吗?你爱上了文学,你偏偏爱上了她,爱上了生命的留白、残缺、缝隙和裂痕,爱上了山洞、地洞、水井和枯井,爱上了那个不是老婆,只是情人的灵魂伴侣。为什么?为什么呢?哪怕吃着奶茶泡饭,或者开水泡饭,你依然爱她,深深地爱她,依恋她,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她有什么用呢?她将带你走往何处,走向何方?是春暖花开的天堂,还是面朝大海的地狱呢?你与她同生同呼吸,也能与她共死共埋葬么?你与她共患难,也能与她见真情么?你与她同船过渡同枕共眠,也能与她相依为命修成正果么?你和她在一起,真的能完成自我的救赎么?你和她牵手执手,真的能建造一个安乐窝么?你和她拖手拉手,真的能找到一块灵魂的栖居地,于卑微中寻求到诗意么?
繁星点点,流萤点点。那个声音不眠不休地问,就像是紧箍咒一样,叫你躲,无处躲,闪,无处闪,藏,无处藏。你想尖叫,你想大喊大叫,你甚至想跺脚谩骂,想歇斯底里地嚷嚷,但是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魔手,死死掐住你的脖颈了,你咳嗽不止,翻白眼,都是徒劳。那时那刻,你就像一个婴儿,哭着哭着背过了气,嘴巴大张,喉结凹凸,可就是发不出声音,任何哪怕一丁点儿的声音。
也就在这时,你发觉自己一口气看完了那本书。
合上《无声的尖叫》的书页,启明星升起。陡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你已经爬到了那座宝塔的最高处。在距离你将近一米的地方,那颗星星一样的夜明珠,或者说夜明珠一样的星星,还在那里。她就在那里。你张开双臂,双臂不知何时成了翅膀,你成了鸟人,一步一步地靠近,东方露出鱼肚白,鲜花一样的旭日一点一点升起,明珠一样的星星一点一点地升起,而你,也脚踩祥云,一点一点地升起……
是为自序。
九条命
写于2014年8月28日下午
故乡秭归茅坪长岭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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