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一年》:在东京生活一年的文艺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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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封面惹人怜的书,装帧精美,内附手绘地图,腰封是由北京到东京成田机场的机票,也是很多人关于日本印象的开始。

封面红白的搭配很有优衣库的韵味。同样采用日本元素,优衣库的装饰是白底红字,突出一种朴素亲和,本书的哲学刚好反过来,红底白字,很有冲击感,定价上虽不客气,质感倒也当仁不让。如果还没邂逅方舟的文字,这本书会是不错的开始,插图由伊藤王树完成,有道是画面外的音乐沁人心脾,原来插图也能润物无声。凝视这些插图,会听到声音,闻到味道,感受到孤独。

说到日本印象,充满矛盾和诡异。很多人赴日之前,愤恨不平,不容分说,一杆子拍死,一朝抵它,他成为堡垒新的蚁穴,出现自我怀疑,是非之外有了全新的认识。

《东京一年》是蒋方舟在2015.11.16至2017.1.17旅日期间的见闻,以日记体呈现。如果只当作日记看待,曲解了书写的初衷,每一篇的背景都是文化隔阂与冲突,观察,思考,感悟,像风吹开遮天的云,露出一小片天空,《菊与刀》曾经开了一个头,让世人学会从文化上理解厌恶本身,近来《东京一年》,及熊培云老师的《西风东土》都采用这样的视角,每天都目不暇接,接受新的事物,以远离偏见肤浅。博学、细腻如蒋、熊对所见所闻翔思谨考,透过书籍,异邦向我们走近,中国的元素似有还无,却真的不同于我们,在历史中失散。


蒋方舟小姐姐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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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里,蒋方舟提到了歌德的故事。

1786年9月3日凌晨三时,37岁的歌德提起行囊,独自一人钻进一辆邮车,逃往了意大利。

那时候的歌德在魏玛已经生活了十几年,身居要职。他出逃并非是因为走投无路,而是他发现自己的人生不知不觉被套上了一个齿轮......

随后,歌德在意大利完成皇皇巨著,一发不可收拾。原来《月亮与六便士》是可以有另一抖索,把高更等价成歌德。

flag冉冉升起。《儒林外史》的楔子是王冕,贫穷并没有限制吴敬梓爱惜羽毛,还不是跟方舟小姐姐默契地扯大旗,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可惜日本列岛忒小,又哪跟哪不挨着,不得已,找一个欧洲人忝数。欧罗巴,红不红,去巴黎,维也纳,和浪漫的土耳其,我有故事,不管你有没有酒。

诗和远方天天有,说走就走?脚后跟根深蒂固,钱包不投票!

2016年,我独自一人在东京生活了一年,东京也拯救了我。

挖掘内心,往往容易被喷。书虽贵,当少退一次税,随风气多出去看看,爱国民粹也不至于还不退团,义和团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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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始,蒋方舟记录了与交流基金会工作人员和留学生朋友见面。看起来更像是大一新生入学报道。

在日本四年的上海女生,“打扮做派已经很像日本女孩,很白,吃惊的时候嘴巴张得很圆”,差异有别,同化也时刻在进行。这个很圆的嘴巴,是圆形的梦的入口,仿佛若有光,新颖而刺激,这嘴可不消停,鲜美地吃,缤纷地说,戏很足,一片空白里,口福活现,洇开初年。

“回住处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怎么坐地铁。”

在东京学会坐地铁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难怪蒋方舟也会写出来,温馨提示,小司机上路啦。

并不清贫的独身女学生,真是一种最理想的生活了。

总洗刷不掉一种淡淡的哀伤。中国人讲修养时候,慎独是门功课,假如让你独自在东京生活一年,你会怎样计划,会有怎样的收获。

森美术馆观赏村上隆画展(2015.12.17),表参道根津美术馆展览(2015.12.18),东京中国独立电影展(2015.12.19)......文艺工作很紧迫,小司机快上车。



森大楼鸟瞰
表参道街景

六本木、表参道都是很有代表性的地方,表参道后现代主义建筑的试验影响,在寸土寸金的北上广深余孽尚存,而站在森美术馆的观台近临远瞭,理解了东京的富庶,才知道艺术怎样宠辱不惊地矗立在生活之上。

书店好像是城市的叶绿体,造出新鲜的空气,让更多人热爱阅读,更多人心思器识。百无聊赖的慵懒时光,去神保町买旧书,翻开藤田嗣治的画册,抚弄寺院的壁框,瞄一眼没见过的浮世绘上美女,芥川奖又诞生了新鲜面孔,歌舞伎座表演耐人寻味,仍需要三岛由纪夫花边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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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rbnb的广告倡议我们带父母去旅行。摸着你的狼心,我五体同意,标签后缀为某零后的人,可能还在通往具备该条件的辛酸路上,觉悟没准儿还遗忘在起点。随方舟带着父母,在东京京都眨眨巴巴游目,也是泛滥的自我缺失的补偿。

早起去宾馆接爸妈出去玩。按照最浅薄的游客指南,给他们安排了一天的行程:浅草寺、筑地市场、东京塔、银座、明治神宫。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迅速地找标志物拍照,然后催促,“快去下一个景点”....

可这几个地点,仅用了一个上午就逛完了,what?@%!...长安的花啊,你永远不要低估一颗到此一游的心。

我来戳个私章:浅草寺以杓净饮,煞有介事地求一支签,挥一挥云彩,打包人形烧;筑地市场气味混杂,一本正经地沉默如金,考察果蔬鱼味鲜,在深巷小店里迷失味蕾,人潮流过,兀自凝视正本和有次的霜艳;在东京塔花式虐狗,抠图磨皮,开启朋友圈+模式;嗅到银座四町目,再逡巡不前,朋友圈+ x2;明治神宫前,暗自忿忿,啐在手帕里,天道好轮回,天朝怕过谁。

关西千载,于千万种经验中,岁月长河,让目光轻柔。


鸭川

京都和奈良,把我一位朋友憋疯了,连连称燠热无趣。擦肩而过京都深处,耐心谛听蒋勋隐匿的诵经,顾暇探索王国维燕居的失意;One night in Nara,一生只爱这一回,会不会关起门来,揣度翡冷翠一夜的惊喜。

懂得把时间浪费在京都的寺庙禅道,奈良的古刹和人迹渐罕的若草山,何尝不是人生成就。然而我所留恋,円山园月色清辉,山幽水流,东大寺漏进白光,偷回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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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位朋友,一到东京,病自愈了。北京的记忆氛围中,热门的护国寺,老舍北岛深有眷恋,只剩下沉重的名字,而提起什么想去找,未必能找到。恰如图书馆里有本书,不用的时候它就在那里,用的时候知道在哪,一尘不染。它在谁家?

遗憾和冲击伴随,东京的文艺来得轻快盈盈,随处可见,且它几乎不带有沉重感。

黑泽明的食经,是人尽皆知的,作为中规中矩的吃货去其儿女开的店里离经叛道,放飞自我;箱根的氤氲中,思考艺术的蜃景浮绘;葛西海滨公园,遇见《斯通纳》;像村上春树一样用双脚缠绕皇居。

皇居一圈5公里,齐齐整整,跑步者的快哉天堂。国内的中产跑步教无比狂热,公路广场舞如火如毒。发达国家的生活理念确实值得借鉴,哪说哪了。

日本以及西方的上班族开始追求一种①戒糖、②长跑、③岁月静好、④去政治化的生活方式,是因为某种社会规则已经成为共识。

划重点啦,既然是共识,那就是新新形势下的民间四化,反正早晚都拿来主义,得抄且抄,能炒就炒,四用不炒,早普及早养生。

方舟想在皇居留意村上君,我猜她可能要落空,时间不是问题,村上向来喜欢避开拥挤,从《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这本跑步圣经里看,“跑将”村上在星球上的痕迹飘忽,恐怕缘分未满,不过皇居还是很美的,应了一句帝王诗,“城市而林壑”,在东京上空看,果真不虚。村上第一次跑皇居,一二三四五六七,大写的叁拾伍公里,我很好奇,他到底得没得过足底筋膜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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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冒昧,蒋方舟该是个张爱玲主义者。张爱玲在物质主义盛行的地方,复苏有力,蔓延魅生,因此这本书的语境里,Eileen绝对是台柱子。

这本书里面提到了酒文化,以及厚生劳动省关于夫妻生活的调查统计,很有趣,也很重要的,因为这恰恰是普通人最真实的情感开关,日本靠都市圈快速实现了城市化,城市人口有着很好的素质和秩序,每个人都被培养做最好的自己,牺牲情感,绝弃个性,问题也很凸显,三联出了一本《重读日本战后史》小册子,最能看到社会发展过速的遗落,对中国现状很有启发,城市化大致到人家一半,小人物的爱恨悲欢结结实实再演一遍,不信,解忧杂货店来信说,让你提前二十年买房,你就扛着,狠斗“买”字一闪念。

在富士山脚下中山湖,一片下雪的森林中,是三岛由纪夫文学馆。它在那里。


三岛由纪夫文学馆/网络侵删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远处喷着烟雾的浅山间隐约可见,半山腰里已是红叶点染,山脚下遍野的芒草闪着金光......

轻井泽美好的景色,在《失乐园》里急于逃离。

喝完再去泡温泉,走出旅馆的时候发现下起了漫天大雪,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森林尽陷雪中,身后昏黄灯光的旅馆如同幻觉,那殉情的情侣的灵魂飘散的荒山才是确实。无数感受如同突袭一般向我涌来,想起的却是前辈文学家说滥了的辞藻,索性把内心平摊在地上,放弃总结。

观才女书,一窥女生酒后的汪洋恣肆,不拘一格。某种时刻,某种惆怅,使人联想阿城《威尼斯日记》的任性最彻底,这也许就是日记体例的好处,“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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