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矢屿
深秋寒夜，程庾终于闭上眼睛，结束他短暂的一生。嘴角还带着笑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很好的梦，只是梦里会有谁。
他看到世间的最后一眼不是曾踏过万水千山的海角天涯，也不是这些年见过的花红柳绿。是余晖下书桌前的少女，认真的侧脸。或浅笑嫣然，或眉头一皱，又或是抬头对他微微一笑，不一样的她是他同样的迷恋，哪怕生命走到尽头她都是他放不下的牵挂。
其实他们本来就不该有所交集，一切都是他过于强求，从十四岁的相识相知到十六岁在一起十八岁离开，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强求。
他曾想过，如果没有他那她的人生必然更加精彩，没有他带来的痛楚，如若不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她不会在帝都苦守多年吃尽苦头，她或许出国留学，或许承欢膝下，不论是那一条路都会比遇见他过得快乐。或许终有一日遇见命中天子，优秀如她，视她如宝，从此幸福欢喜。可惜，她遇见他，他步步为营，她毫无退路。
他一直很喜欢那个女班长，青春靓丽活泼开朗，却又不似班上其他女孩子那般聒噪，善解人意从来不会因为是老师的宠儿而看不上其他同学。只是可惜，他从未和她有半点交集。
他们第一次说话是初一下半学期的时候，那天下午他打球回来被她关在教室，第二天他的篮球又被她关在教室，就这样他们说话了，尽管只是短短的几句，他却开心不己，他想大概他们终于算是相识了。
第二次说话隔了好久好久，整整一个学期。还记得刚刚开学，她数学竞赛获奖，他很替她开心，鼓掌很用力手心都红了，可惜她不会知道，因为替她开心为她鼓掌的人太多了，他想她大概永远不会在意到这个成绩不好的同学了。
上帝眷顾，不。或许应该是说班主任眷顾，为了升学率要组成学习小组，大概那是他一生中所有的好运气，他和她一组。表面波澜不惊内心狂喜，终于有机会与她相识，可转念一想，看看他的成绩还有从未翻过的书，要怎么面对优秀的她。他第一次后悔曾经没有好好学习，与其让她觉得他笨不如不去。那时候他从不曾想过为何如此在意她对他的看法。
大概所有的情窦初开都是那么毫无道理。
分组两周他从未出现过小组学习，她也没有找过他，他以为是她的善解人意。直到那天下午他和以往一样打球回教室，她正在锁门。
她说：“我在等你。”这是他听过最美的天籁。可惜她找他不过是为了学习，他拒绝了，看着她认真的瞳孔他甚至忍不住想答应她所有的请求，所以那天他落荒而逃。
第二天下午她还在，她俏皮的说：“和昨天一样。”
他忍不住学着她的口吻回话，然后再一次落荒而逃。他不知道他的坚持在她的坚持下可以坚持多久，所以只好一次次的落荒而逃。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他的所有的坚持在她面前丢盔弃甲，只是一周他就投降了。从此夕阳余晖下，教室课桌前无一不是他们的身影。那是他最快乐无忧的时光。
哦，她叫司徒瑜。
她是个很认真的人，每次的学习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是他见过最好脾气的女孩儿。那段时光，每天下午的学习他从最开始的吃力到后来从善如流，他第一次感谢父母给了他一个聪明的头脑让他不至于在她面前抬不起头颅。他知道她不会嘲笑可是他莫名的希望可以让她觉得他不是无药可救。
大概所有的男孩都希望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那年他的学习突飞猛进，甚至在后来的中考中发挥超长和她考上同一所高中。他很开心也很满足。
她替他开心甚至比自己考上还开心。
“好可惜，不在一个班。”充满惋惜的口吻。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如果再努力一点，他也许就可以和她一个班甚至做同桌，他们还可以在夕阳下学习，她也不用替他惋惜。
上高中了，司徒瑜遇到晟铭中学最“变态”的班主任，然后她住校了。他还是经常看到她，或是他刻意从她教室外路过，她在埋头学习，或是课间操他们在一个操场跑步。只是，他们好久没说过话了，她好像再也闲不下来，从小优秀的她在精英云集的晟铭也需要更加努力才能保住地位。她好像比以前更瘦了。
其实他真的算不上一个好人，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所有小混混该有的他只多不少，只是自从遇见她之后他就开始不由自主的收敛自己，后来他真的很少干混事。
高中时他只打过两次架，面对她的询问一向无话不说的他从未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他们欠揍。”她永远不会知道，一切不过是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而主角是她。年少轻狂的他见不得其他任何人说她半点不好，毕竟那是他的女孩。
终于他们在一起了。他其实从未想过，只是那天看着她苍白的面孔无力的笑容就脱口而出。那一刻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甚至有一瞬间在想：她是不是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
幸好，她答应了。
他欣喜若狂。
那时候他是真的想好好照顾她，如果有时光机可以重新开始他一定对她避而远之，因为他根本给不了她幸福却给她带去了无尽的痛苦。
那是他短暂的一辈子回味无数次的时光，一次比一次煎熬而甜蜜。
每天早上给她带早餐，中午等她吃饭，晚上送她回寝室。甚至每天短短的“早安、晚安”都让他无比快乐，
就连以前从不会出门的雨天也变得别样美丽，因为有她，时刻都是美好时光。
他带她去郊外踏青爬山，到山顶看最美的风景。带她去赏月看星星，他告诉她星座书上的所有星座，听她数星星。
她带他去离学校很远的最高的那座山看日出，她说书上说对着日出许愿一定可以实现，只是后来她一直不曾告诉他许了什么愿望。恋爱中的女孩子无非是希望天长地久而彼时的他又怎么会懂。
高考前夕他们约定一起考去帝都，要手牵手一起走遍所有的大街小巷。
可惜，也许遇见她用光他他所有的好运气。高考前的体检他查出心脏病，家族隔代遗传，所以父母都没有，是他不够幸运。从此，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不告而别最懦弱的离开方式。
还记得那天他告诉只是回家有事，其实是医院打电话告诉他去复查，他的体检报告有问题，他怕她担心，所以瞒着她。一瞒就是一辈子，此后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检查结果确认很快，他告诉父母，他不想回学校了，也不想参加高考。他们一向由他，彼时更不会反对。而她一条又一条的短信和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他从不敢回应。
那段时间他哪都没去，连学校都没让父母去，他怕他们露出破绽让她发现。他知道她去所有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找她，他知道她瘦了，她病倒了，她住院了……他都知道，是楚昱告诉他的。楚昱是她的同桌，他在医院遇到他，然后他成为这个秘密的一人，最后他为他在她面前保守了一辈子秘密。
楚昱经常来看他，告诉他她的事。其实他知道，他是喜欢她的，同桌三年，优秀如她又怎么可能不喜欢。
受他之托楚昱常常去医院陪她，直到后来有一天。“我不会再去看她了。”楚昱静静的的说，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要陪她，你不是很喜欢她？”程庾有些失控，因为他轻描淡写的话语和她的孤独与痛楚。
“因为，她让我不要去了。所以就不去了，更何况我快出国了。”他静静地看着窗外，又下雨了。
“呵呵……我自己都没做到的事又怎么可能强求你，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下雨了，不知道她好不好。
“你不用担心她很快会好起来，只是如果她选择出国可能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你真的不后悔？”雨越来越大，不过雨越大彩虹才会更美不是么。
很久都没有回声，或许答案谁都不知道。
她没有选择出国，他莫名的开心，他始终是自私的吧，若是她决绝的出国或许很快就可以拥有新生活，可他就再也没办法偷偷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关注她了。第二年她考上最好的大学，在帝都。
司徒瑜离开那天他其实去送她了，拖着病躯躲在角落看着她一个人离开前往他们约定好的城市。只是他再也不能牵着她的手一起走遍帝都大街小巷，他永远都欠她一个约定。
她离开之后，他也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地方，独自一人去了许多地方。
她向往的冰雕和北国风光他去看了。
她喋喋不休许多次的江南水乡、断桥残雪他也去了。
她喜欢的民族风情小镇更是去了无数个。
春天去看油菜花，夏天去看睡莲，秋天就去看硕果累累麦田，到了冬天便去最大的滑雪场看别人溜冰，仿佛他都带她来过了。
甚至他每去一个地方都会到香火繁盛的寺庙或教堂去替她许下美好的姻缘，这些从前的他是绝不信的。
可是既然他不能亲手给她幸福，那就虔诚的替她祈祷。
他去过许多地方，最后一站是帝都。因为她还在，大概是在等他，真是个死心眼的姑娘。
她很好，工作很好，生活很好，一切都很好，甚至他离开的后遗症也好了。只是按照人生计划本该出国的她却一直留下来，不曾离开。而身边也一直没有出现过其他异性，以她的优秀怎么可能没有追求者，大概是她不肯给别人一丝机会吧。
他默默地在暗处陪了她整整一年。每天七点她会准时从小区出来，先在小区口的公园跑步半小时，然后有时候会在公园买烧卖，八点半去公司上班，十五分钟到公司。
嗯，公园门口的烧卖没有以前学校门口的好吃。他尝过了。
中午饭都在公司周围解决，晚上有时候会自己做有时候会从外面带回来。
他就像一个疯狂的偷窥者在暗处看着她的一切。而她一无所知。哦，期间在他公司附近的餐厅还遇见了楚昱。他刚从国外回来，目前在另一个公司上班，离司徒瑜的公司很远很远。可是，偏偏在她公司附近看到他，不言而喻。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不知道还会在暗处陪她多久，会不会有一天终于忍不住然后站出来。
那天她去办事，他莫名的跟着去了。办完事出来都中午了，没打到车，看样子快下雨了。
很快倾盆大雨如期而至，她莫名的停下脚步，虽然离得远，他却感受得到她心中的悲戚，大雨街头一个人站着，孤独的背影。所有的人都忙着奔跑，只有她独自站在街头一动不动，离得很远的街角还有一个人是他。
她站了很久很久，然后蹲下，他知道她哭了。他很想过去给她一个拥抱，给她勇气和温暖，可他没有。
他默默的陪她站了许久然后打电话给楚昱，然后他把她接走了。
那天晚上在一个很浪漫温馨的餐厅她终于见到了他，时隔多年，他不在是当初的少年她却比曾经更耀眼。
没有质问，没有眼泪，甚至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她先离开。他想她终于可以好好的生活，再也不必因为他而耿耿于怀。他再也不想看见她为了他而难过，如果可以他希望那场大雨可以洗刷掉一切。
那晚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她。只是听楚昱说她病了一场。
一年后她与楚昱大婚。他待她如珠如宝，她终于得到他希望的幸福美满，虽然不是他亲手给予。
他终于可以闭上双眼，因为他终于亲眼看到属于她的幸福。
司徒瑜，只要你可以幸福是不是我亲手给你又怎么样。
司徒瑜，我还爱你可是我已经放弃要跟你共渡余生了。
对不起，因为爱你所以选择离开。
再见，
下辈子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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