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10 第一次去成都的老乌和两个月没有写文的我

快两个月没有写文了。

7月份和老乌回了趟成都。

老乌第一次去成都,对一切事物都挺新鲜。问他对成都的印象怎么样,老乌认真思考了道,“感觉成都就像是未来的拉合尔。”

拉合尔和成都是姐妹城市。我在拉合尔一年多,感觉尤甚。然而虽然有相似处,但是拉合尔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十多年前的成都。

在我对于6岁前模糊的印象中,十多年前的成都,似乎街道上的建筑还并没有修得很高,高层公寓并没有这么多,路面也不是特别干净整洁,大商场寥寥无几,人们的穿着也还相对保守,三轮车夫卖力蹬着,只为了一块两块的每次的车费,而那时,小摊小贩还星罗棋布在城镇四处,那时并没有骇人的城管赶着这些无证经营的小商贩满巷子的跑。

而现在的拉合尔便如我那印象中十多年前的成都,设备设施没有如今这么快捷方便,但是人与人间的人情味倒是比现在更为浓厚。

老乌置身于这个他口中的“未来的拉合尔”——成都,刚来几周,便像个当地人样儿,穿着个印着卡通人物的,我妈买的深蓝色塑料拖鞋,和我在小区的人行道上走着。周围的人,对着这个同样是黑头发,但是却有着高鼻梁,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满脸疑惑地盯着看了几眼,双眼好似红外线似的扫描着眼前这个“乍一看像我们的人,仔细看又不像我们的人”的人,而后似乎装作并没有太过注意似的把眼睛移开,或许心中想着,“嗯……估计是个新疆人吧”,便又低垂了双眼看着手中的手机,或是开始喝自己的茶,聊自己的天,吃自己碗中的面,或是就这样插肩而过。

我咯咯地笑了几声,对老乌说,“你终于知道我在巴基斯坦在路上走被人盯着看是什么感受了。”

“但是他们也没有这么大惊小怪。”老乌说。

“是啊,因为你和我们新疆同胞长得没有多大区别啊。”

让我觉得很欣慰的是,老乌并没有表现出对新环境有多大的不适应。除了他从小就异常敏感的鼻子老是会因为家里的某个不知名的东西——或许是狗毛,或许是尘螨、或许是家具气味……而变得过于敏感,而止不住地打喷嚏并且一脸难受。爸妈一脸心疼,问我是咋回事。老乌揉了揉因为过敏性鼻炎揉的通红的鼻子,摆摆手跟我说,“没事,老毛病了。过敏引起的哮喘。”

我拿着老乌用完的药,跑到楼下的药房,终于买到了对症的喷雾。老乌用了之后,终于感觉好了一些。爸妈也对家里做了一番消毒,虽然仍然不知道引起过敏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索性还是在成都的大街小巷都逛了逛,带着老乌办了银行卡,他惊讶于中国的银行办卡的神速,一天内就拿到了自己的银行卡。而这在巴基斯坦,都是要超过小半个月的时间。

银行柜台前,朝我们微笑的摄像头

也带着老乌去了天府广场的皇城清真寺,做了周五的礼拜。老乌在这里很开心,因为似乎就像在异国找到了一个完全可以心灵小憩的场所,也认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兄弟姐妹。跟着清真寺外一家卖馕饼的回族老大爷亲切的交谈,白发苍苍,杵着拐杖的老大爷会说英语和阿拉伯语。老乌也开心地在附近的一家回族面馆里看到了摆放在店内的印有巴基斯坦地理文化的图册,眼神中透着激动。

亲戚朋友们带着老乌去了新疆餐馆,老乌用还不流利的中文说着“谢谢,谢谢”,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彼此的善意的心意,仍然能够隔着笑脸感受得到。

我就这样充当了老乌24小时的随从翻译,就算坐在公交车上,他身旁坐着的老大爷,也盯着他颇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中国人吗?”老乌笑道,“我是巴基斯坦人。” 而后,老大爷拍了拍他肩膀,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便一个劲儿用四川话告诉他中国和巴基斯坦的交情。我则坐在老乌身后给他翻译。

跟老乌骑着共享单车,他快活地穿梭在街道中,不时停下来等等骑在后面的我,“you go forward, I will follow you. 你快往前骑,我跟着你。”老乌冲我嚷嚷,我白了他几眼,仍然用我老年人的速度慢悠悠地享受着成都带给人的惬意。老乌一边骑,一边看到不远处一座高耸的建筑,“I heard that is the tallest building in Chengdu. Let's go toward that direction. 我听说那是成都最高的建筑,我们骑过去看看吧。”不知道他何时在网上搜索到的关于成都最高建筑的信息,在公交车上的时候,他便一个劲儿跟我说这是自迪拜的世界最高的建筑之外,世界第二高的建筑,我这个成都人也是第一次被他这么科普了一次,还不知道,我的城市,竟也有这样的建筑。 

他终于骑了过去,站在楼底下拍照。然后又大跨步坐上了共享单车,给我一个,好了,我拍了照了,我们走吧的眼神。

然而跟在他后面一路瞪自行车瞪得气喘吁吁的我,已经满脸黑线。

老乌很享受只是逛逛成都的各个角落但是一件东西也不买的惬意,我们去了环球中心,去了宽窄巷子,去了四川大学,去了大熊猫基地,去了金沙遗址,除了该买的某些景点的门票外,老乌只顾着激动地拍照,抒发自己在每个景点的感受,并跟在这里看到的自己国家的人打招呼唠嗑互加联系方式,其它的什么小玩意儿,他倒是比我更知道都是坑游客的东西。

在各处拍照留恋的老乌

我一直很惊异于老乌与人快速熟络的能力,刚见面一次的同乡人,便邀请他隔天去他家里吃饭。在皇城清真寺做礼拜时遇到的剑桥大学的教授,也请他在附近的餐馆吃了顿午饭。

老乌说,这哪是我的能力啊,巴基斯坦人虽然在国内的时候斗过来斗过去,但是在国外,大家都是亲兄弟。

虽然语言不通,汉字也不识几个,但是靠着他仅学了一周的汉语和我教给他的寥寥无几的汉字,他到了三四天后便能拿着天府通公交卡在城市中四处穿梭,背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在他找到的一个咖啡馆里敲打着一串串他的代码和项目文件。

我还是挺惊讶他这样的能力的。换作是我,怕是没有这么有自信一个人四处乱走吧。

于是在成都的这个把月里,他一回爸妈家便鼻子过敏,一出门便精神奕奕,我笑着说,“估计我们下次再回来,还是另外找个没有这么多绿植的地方住吧。”他狠狠地揉了揉鼻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每到傍晚,吃完晚饭,老乌便定时跟在巴的父母视频,交流着自己在成都每天遇到的一桩桩大小事。小事无非我今天又做了什么蠢事,大事比如根据自己对现在成都的方便度的感叹,而引发对自己家乡城市未来的样子的憧憬。我坐在客厅,跟我爸妈说,他每天都会和他父母视频,我爸妈听后倒是数落了我一番,你看,还是老乌比你这娃有孝心。

老乌走出了卧室,和我爸妈坐在一起,靠讯飞的实时翻译功能,跟正看着包青天的爸妈聊着为什么这个古代的中国男人比他还黑,额头还顶着个月亮。

我妈是宫廷剧爱好者,当下流行的宫廷剧,她绝对一个不漏地同时追,于是老乌每天晚上便跟我妈坐一起,用翻译软件问着我妈这些宫人们的打扮为什么这么夸张,为什么电视上老放这些古代人的故事,而后发展到,即便他听不懂中文,也能因为演员们夸张的表情,滑稽的动作,端着茶杯,一边喝着绿茶,一边哈哈大笑。

巴基斯坦人每日必定要跟长辈坐一起待一些时间,以示对长辈的尊重和陪伴。然而为这儿,也闹了个笑话。

那晚老乌晚上要写东西,因吃了饭就一直在房间里,老乌觉得今天还没跟我爸妈坐一起聊天,又因为电脑上有东西要发,便索性抱着他的电脑去到了客厅和我爸妈坐着,我爸妈见他把电脑放在了茶几上,以为他是想在客厅办公,我爸又因为搞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便突然跳了起来大吼我的名字,我妈急匆匆跑进我卧室,一脸惊异地问我,“你快问问老乌,他想要做什么。”我有些懵逼地走了出去,看着同样一脸懵逼,因为我爸妈的大吼而有些受惊,盯着我的老乌,问了问,这才知道。“咳,不就是老乌因为想陪着你们,又想同时处理一些电脑上的文件,才端着电脑走出来吗。”老爸老妈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因为电视已经关了,老爸便端着茶走进了自己的屋里。“哦,那他想在这里办公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我去睡觉了,你也别打扰他。”爸对我说道。

老乌挠了挠头,问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知道真相之后,也哈哈的抱着肚子笑着。

确实,两国之间的文化,习俗的不同,需要不断地沟通和磨合,才能更加了解彼此。

在成都待着的这一个月,老乌看到了很多和母国不一样的地方,对自己国家未来的发展充满乐观,也对中国的方方面面有了更切实的体会。

一个乐观的人,即便身处怎样的处境,都拥有着一颗积极的心。我想这是老乌能够很快像个社区老大爷一样在小区穿着拖鞋散步的原因,也是即便我们现在又回了拉合尔,他仍然无时无刻在想着自己究竟能做什么,才能够做出点什么事情好报效自己的国家。

Struggles are just temporary. 困境只是短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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