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团子 这个名字伴随着我度过了整整六年 哦不对 应该说是整整一辈子
小时候不懂事倒没什么 可稍微大了一些后 就总是被同学嘲笑说幼稚 我也曾问过母亲为什么我没有大名 可母亲总是告诉我他们还没想好给我起什么 一听就是谎言 但他们不愿告诉我 我也没有一点办法
好在准备上小学那年 父亲终于给我起了一个名字 可依旧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名 而是英文名
那时候真的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 不过好在 我也算是有名字了 而且还很与众不同 这让那时年仅六岁的我高兴又有一点骄傲
父亲很疼我 从小到大 起码从我记事起 我想要什么 想干什么 他都会陪着我 任由我去做
家里扮黑脸这件事反而要由母亲来完成 母亲每次训斥我时 父亲都会在一旁 不插嘴也不离开 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训我 直到母亲的气消一些以后 才会一边给我使眼色让我离开 一边去哄母亲 再然后就是出来很温柔的和我讲道理
就是因为这样 所以从有记忆开始 我就喜欢父亲多一点
我以为父亲天生便是这种人 可有一次朴叔叔听我这么说完后 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很心酸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说
“这一切你都要很感谢段叔叔才对啊”
我那时小 并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段叔叔是谁 想要问他时父亲就走了过来 朴叔叔又揉了揉我的头 示意我离开
小时候的好奇心大的不行 我忍不住 回家后跑去问母亲 母亲听我说完后像是被吓了一大跳 有些莽撞的将我拉到自己面前 很严肃的交代着
“等你长大后自然就会知道了 现在不要问那么多 记住 千万不可以在你爸爸面前提起他 明白了吗”
我也有些被吓到 除了点头之外其他什么都忘了
于是 这位段叔叔就在我心中变成了一个谜 还是那种我好奇却不能去了解的谜
这件事一直到我18岁生日的那天 才揭开了谜底
是因为爸爸的好朋友——段宜恩
这还是金有谦叔叔喝醉时告诉我的 他说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一脸被发现他就完了的表情
其实我也喝醉了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 有谦叔叔和斑斑叔叔说我已经成年了 喝一些酒没关系 父亲也就默许答应
结果就是我们都醉了 他晕乎乎给我讲这件事时 我也已经变得晕乎乎的 不过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他告诉我说 原本我的名字是要由那位段叔叔起的 可就在我出生的时候 段叔叔去世了 爸爸因为我而错过了见段叔叔最后一面 可能是有了心结 所以他怎么都不愿给我起名
也不知怎么的 那一刻我突然很心疼父亲 甚至想去抱一抱他 可生理反应并没有让我这样做 我不过才刚站起来 就倒了下去
半夜因为口渴迷迷糊糊醒来时看到了父亲 他坐在我的床边 嘟嘟囔囔的在讲着什么 我晕的厉害 也困的厉害 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 并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眼睛闭起来前 我隐隐约约看到父亲充满了泪的眼睛 父亲眼睛大 泪珠在眼眶里 借着弱光衬的他眼睛格外的闪亮 可惜我没能去确认那是我的错觉还是现实
第二天醒来后 我就有了名字 不是小名 也不是英文名 而是真真正正属于我的大名
我抱着一肚子的疑惑去问父亲 比如他昨晚到底在说什么 比如为什么会突然给我起名字
可他并没有给我解释 只是半笑着说“忘了也好 忘了也好”
我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却对段叔叔的事情记得格外清楚 这也才知道 往年我每次过生日 父亲都会先帮我过完生日 然后再和一群叔叔到段叔叔的家里喝酒聊天
看来父亲是真的很在乎这位朋友 哪怕是和我的生日同一天 家里人也从没有忌讳过什么
听奶奶说 那栋房子其实是段叔叔留给我的 可父亲没有要 他甚至从不许我们去那里住 他说 那里面放着的是段叔叔的整个青春 我们不能去将它破坏
其实有时感觉 父亲对段叔叔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友谊也越过了爱情 是那种我说不出来的感情 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感情
父亲到老年后记性便变得很不好 时常忘东忘西 我们也会经常找不到他 起初一个个都会被吓到 吓的满世界的找他 可后来慢慢发现 父亲消失不见时 就肯定是去了段叔叔的家
他喜欢坐在阳台旁的摇椅上 唠唠叨叨的说着段宜恩段宜恩 又会在我们走过去时停止 一副不想让我们听到的样子
女儿时常会拿着段叔叔的照片问父亲说这是谁 父亲会疼爱的把女儿抱在怀里 再疼爱的看着照片说
“这是爷爷最好的朋友 叫段宜恩”
她年龄小 总是很快就忘记 然后再跑向父亲
女儿不厌其烦的问 父亲不厌其烦的答
直到女儿长到能记住段叔叔名字的那年 父亲住了院 尽管他身体一向强壮 可也抵不过年龄的增长 身体的老化
父亲从不多用药 即便他难受到满头大汗 有时他会恍惚的看着窗外 用很小的声音说着‘原来那时的你 是这般的不舒服啊’然后一脸心疼的表情说着‘那时没能为你做些什么 真是对不起’
我不懂他说这话的意思 可母亲每次听到后都会默默的流眼泪 从他们的表情上不难看出 一定是和段叔叔有关
朴叔叔是在父亲前先去世的 他孤寡了一辈子 没有娶妻也没有生子 所以最后也只有我们陪在他的身边
朴叔叔一生都温文尔雅 气质非凡 哪怕是在最后一刻 也依旧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父亲坐在床边 抖着身子去拉他的手 他笑
“哭什么哭 这哪里是该哭的事情”
“从她去世后 我每天都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等的心疲力尽 等的千疮百孔”
“杰森 这是好事情 我终于可以再次看见她了 不是靠着幻想 而是真的可以看到她”
“我想亲口告诉她我错了 我想再抱抱她 告诉她我有多爱她 如果再来一次 什么公司 什么明星 我全都不要了 我只要她 就够了…”
朴叔叔是笑着去世的 并没有多少痛苦 可父亲还是缩在他的一旁 哭的撕心裂肺
父亲是在开春下第一场雨时去世的 临终前他告诉我 要我把他的骨灰和段叔叔的一起放到段叔叔曾住的那栋房子里 然后再也不许任何人进那个房子里
他说完眼神就变得飘渺起来 气息也弱的厉害 嘴巴微弱的张着 我低头趴了过去 以为他是还有什么遗漏的心愿没有完成
“对不起”
父亲说的小声 我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听清
“段宜恩 对不起 那么爱你却没有告诉你 你一定要原谅我 等着我 我也想要再抱抱你 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耳边突然没了他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哭声和机器发出的声音 我的脑子恍惚起来 突然想起来了18岁那年的夜晚父亲说的话
“你的段叔叔曾说 你出生后 他要很疼你很疼你 他要陪你玩 陪你长大 你要什么他都给你 如果我发脾气他就站出来护你 可是他说话不算话 你还没有长大他就先走了”
“我很爱你的段叔叔 所以这一切都由我来替他做 我很抱歉 作为父亲却让你这十几年来都没有名字 可我们说好了 你的名字是该由他来起的…”
处理完父亲的所有事情后 我按照他的遗嘱将他们放在了一起 准备离开时 我看到母亲欣慰的笑着 她摸了摸骨灰盒上父亲的照片 又摸了摸旁边段叔叔的照片 缓缓说道
“谢谢你把他让给我 我有遵循我们的约定 好好爱他 好好的陪着他没有离开他 现在我把他还给你 换你答应我 要好好的照顾他 好好的爱着他…”
我是小团子 是王嘉尔的儿子
大名叫做王念恩
父亲那晚流着泪告诉我说
“是一生一世怀念宜恩的意思”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