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溪流闪动粼粼波光，和煦的风穿行在袤野，视线透过温暖的阳光，世间万物都显得朦胧。
低矮的灌木后边露出了一只小角，角上细密的绒毛映着太阳，浸出一圈模糊的白——
这是一只受伤的小鹿，头上的一只角不知怎地消失了，露出难看的伤疤。
她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向何而去。她在原野上走了三天三夜，终于累倒在这株灌木旁边。
灌木很矮很矮，甚至没有倒下的小鹿的角高。他努力地伸出枝叶，想要替小鹿遮挡刺眼的阳光，好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
溪流潺潺而淌，游来一条小鱼。
小鱼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这棵灌木，灌木后边，有一只略显突兀的鹿角。
小鱼在小鹿身前停下，却见小鹿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
小鱼奋力拍打着水面，但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小，于是，小鱼拦住更多路过的同伴，他们一起拍打着小溪。
水花溅到小鹿脸上，冰凉而又清爽，小鹿终于睁开眼睛。
小鱼问：“小鹿，小鹿，你怎么了？”
小鹿有气无力地回应：“我走了很久很久，实在太累了，就趴在这里休息一下。”
小鱼说：“你想喝些水吗？这里的水可甜了，清清凉凉的，喝了应该会让你感觉舒服一些。”
小鹿说：“谢谢你，小鱼，愿意把小溪和我一起分享。”
小鹿喝完水以后，果然感觉舒服很多，脑子也不再那样昏昏沉沉的了。
小鱼说：“小鹿，这株灌木已经守护你好久了，他好像也很渴的样子。”
小鹿抬眼看去，发现那伸出来的枝叶仍未收回。小鹿觉得惭愧极了，她一口一口给灌木洒下溪水，灌木不会说话，却抖擞着精神，将身上结出的果子分享给小鹿。
小鱼说：“再见了，小鹿，我还要去山后边的湖泊。”
小鹿说：“再见，亲爱的小鱼们。”
小鱼走远了，小鹿也站了起来。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却一直懊恼地摇着头。
她真的想起来了！
有一群人闯进她们的领地，他们带着枪，带着刀，打死一只又一只鹿——
他们把妈妈的皮剥了下来；把爸爸的角砍了下来；他们把同伴的肉切成一块一块；他们把鹿头洗净做成装饰……
他们在小鹿眼前杀光了整个鹿群。
小鹿躲得很远很远，她看到同伴们的血淌了一地，染红整片草原。
她吓坏了，吓得惊慌失措，呜咽着发出哀嚎。
有人看到落单的小鹿，抬手一枪，却只打掉了她的一只角。
小鹿终究逃掉了。
她是唯一一只活下来的鹿。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她已经再没有家了。
小鹿又抽搐起来，那噩梦一般的情形在眼前不停闪动，她好像又看到那群人在草原上肆意驰骋着。
小鹿又倒了下去，她看到树枝变成了枪，溪水变成了血，她看到远处的鹿群惊慌失散，她听到一阵阵痛苦的哀嚎。
她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听到她们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小鹿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她的身前落下一束光，指引去往家人的方向。
又一年春天，鱼儿回流。
小鱼孤单地游着，又看到那棵低矮的灌木，和已经风化成干，缺了一只角的小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