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应该不是很热,考完英语之后我感觉不错,从45中校门出来之后灵巧地从家长和考生组成的人丛中穿过,然后一路小跑。我也不知道要跑去哪,只感觉越跑越轻快,每一步都在远离自己的过去;这一次,我是真的要离开了。”
这就是我2008年6月8日下午的回忆,和我印象中最深的夕阳下的奔跑。
客观来说,我那两天的发挥算是中规中矩。第一天语文发挥不太好,数学很难,卷子没有答完,但我跟自己说,考完就不要让不能改变的事实继续影响自己;从而忘掉不快,等到了救赎日的降临。最终成绩在自己的历次模拟成绩里算是中性正常水平,无喜无悲;只是最后发布名次的时候令我颇感意外。这也让我明白,很多时候机会真的只有一次,平时的表现在最终的试炼面前丝毫无用,还是要一分一分踏踏实实地拿。至于这次,姑且算是我超常发挥了吧。
其实在准备高考的过程中,我既是自己的教练员,同时也是运动员。起初是因为无聊,我从高一就开始了高考倒计时,为的就是防止被老师和学校突然人为制造的紧迫感烦到。当我百无聊赖地意识到日子从最初的一千多天减少到四百多天时,猛然间感受到了大限将至的滋味。我认为自己算是醒得比较早的那批人,尽管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准备是一件很无助的事情。老爸笑呵呵地问我:“你能考上哪啊?” 我略作思忖:“考吉大有点费劲。” 随后气氛瞬间变得肃杀了。
我还有一年的时间拯救自己的灵魂,本着树立一个比目前水平稍高的目标的精神,在高二暑假我google了一下国内各个大学的校徽,最终决定把上海交大的logo打印出来,压在桌面。后来事实证明,上交确实比我的水平高,(离本省最低收分差了17分)但是我却比复旦的最低收分高了83分,(虽然这俩学校我都没去成)感谢上交在这一年让我成为了分数更高的自己。
高三那一年,在学校每月一摸的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频繁地摸是没有意义的,自己大概知道底在哪里就好了,过多的考试其实是对心态和复习规划的一种粗暴干涉。学霸们考完能得到一些快感,而我们除了贡献人头、充当快感的源泉,什么都没有;考试排名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零和游戏,有人冲在前面就必然有人被踩在脚下;从根源上讲,这是由于优质教育资源乃至其他社会资源的稀缺性导致的。高考其实是一种非价格准则(或者是不纯粹的价格准则),被用来在全国范围内分配这些资源。当然,知道这些对我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
在一月份前后,我某天在厕所顿悟:复习的过程虽然很折磨人,但这个过程目前看来越长越好,因为大神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的水平已经逼近理论极限,上升的空间极小而下降的空间很大(虽然概率不大),而我还有很多上升的空间,所以结论是我应该期盼这种苦行的日子再多一点才好。由于有了这种理论基础,自己似乎对学习没有那么抵触了。
这是我第一次自洗脑。
第二次随后拍马赶到:在后面几次模拟考试中,我的年级名次不甚稳定,经常在一个上升势头的末尾来一次断崖式下跌,搞得我经常怀疑自己的努力方向。于是我在剪指甲期间彻悟:首先平时的考试成绩根本不作数,故可以无视之。但是要从其中发现自己对知识掌握理解的问题;只要能不断解决暴露出来的问题,同时尽量不产生新的问题,整体上看自己的水平一定是前进的。
经过了这次头脑整风运动,我连摸底名次也不看了,分数稍微看一看。最关注的还是错在哪些地方。所以当某次联考后我意识到自己发挥不好,就选择性地不问自己的名次,当一只固执的鸵鸟。
从这个角度讲,高考确实给我带来了一些从未有过的体验。其结果也不算完美,好在足够真实。上大学之前我觉得能够和全国各地的同龄人在一起学习生活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因我极少出远门,也从来不认识外地的朋友。而在大学里我才发现五湖四海汇聚一堂才是常态,如果我在十年前没有离开已经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城市,就不会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思考、认识这个不断延伸的世界。
现在回过头来反思,自己确实算是幸运的。如果出生在山东、河南这种人口大省,我不知道自己能考上一所什么样的大学。所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大抵如此。
不过还是要鄙视一下中学老师一直宣扬的高考解脱论,让人不遗余力地冲锋,以至于像我这样的人没有余勇可贾。当年很傻很天真,以为一考定乾坤,事后才明白唯有拼搏二字伴随我终身。
十年前说自己是追风少年应该不为过,当年信誓旦旦希望为人类进步做出贡献,而现在打下这行字的同时已经不厚道地笑了。很多想法是没办法劝服的,只能亲自用时间和生命去体验,然后决定坚持还是放弃。十几岁的时候总是把世界想得太简单,而二十几岁又把很多事情想得太难;希望随着年龄的增长,能够练就老辣眼力的同时,永葆少年心气。
我并不鼓吹精神决定论,但我还是要说,当我十一年前立下目标学校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人为地降低了头顶的天花板;并且在潜意识里承认自己不是最好的,即使通过一年的拼搏也不会是。这一个偶然的行为在此后的日子里或多或少对我产生了持续的影响,维持至今。
可是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另外一个道理,现实的评判标准是多维度的,且没有唯一的正确答案;很多时候,“最适合”比“多多益善”更重要,我在这十年间也曾无限接近过“最适合”。这大概就是从学生思维向社会思维转变的一个标志吧。
今天经桶哥提醒,方才注意到决定我目前为止一小半人生的高考已经过去了十年。故应邀作此文,回忆属于我们那个年代的高考。说起来其实跟很多人相识已满十年,不论是一面之缘还是校友之谊,都要拜高考所赐。
愿拼搏精神长存于你我心中!
四月廿三
于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