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的手指穿过茉莉的头发，搭在她的鬓角上。凌晨的寒气吹了进来，两人赤裸着并肩躺在一起。茉莉的眼睛里闪着淡淡的红光，这让罗曼觉得很诡异。
“你的眼睛在发光？”
“哦？这个吗？”她抚了一下眉毛，红光随即散去
“夜视仪，改造过的眼睛”茉莉淡淡地说
“听起来价值不菲，你以前是特工吗？”
茉莉偏过身子压在罗曼身上，头发像藤蔓般铺满他的胸口。罗曼的手指在她光滑的脊背上滑动。
“罗曼，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眼下有事要做”
她站了起来，离开了罗曼。开始将那件紧身衣严丝合缝地穿上，罗曼看见那件衣服随着身体的贴合表面散发出来的流动白光。罗曼扭开了地板上的落地灯，茉莉正将几根微小的线缆塞进手腕。依稀的微光照射进来，投在她的身躯上。看起来就像古罗马的雕像，曲线优美的角斗士。罗曼望着她出神。
“老大让我们去南先生那里拿点东西”
罗曼不解，“老大是谁？”
“你的老师”茉莉像看外星人一样撇了他一眼。
“哈，突然换了个称呼不是很适应。毕竟他一直都是个穿着格子衫的极客，现在听起来就像个帮派头头。”
茉莉穿戴整齐，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下午三点四十分，普洛斯机场”
罗曼转过身，仰躺在床垫上，望着天花板上那些细小的斑点发呆。
普洛斯机场 PM 15：47
茉莉戴着黑色宽檐帽和一身蓝色的碎花连衣裙和罗曼走在一起，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那噔噔噔的步伐。一如既往地黑色墨镜，遮住了她半张脸。
穿过数十米高的玻璃建筑，眼前是加州风情的南海岸泳池和圆顶建筑。有几个年轻女孩在泳池里嬉戏，刺眼的人造阳光在她们小麦色皮肤上反射出令人眩目的色彩。罗曼知道这不过是假象，那健康的皮肤也是来自高级材料，由电镀机一丝一丝地贴缝上去。
茉莉掏出一张黑色卡片，递给了罗曼。罗曼端详这这张普通到没有任何图案的卡片，心想如何通过检验。茉莉已经走到了安检口，卡片一刷，指示灯变成绿色。罗曼也紧随着通过了安检。
他心里有点纳闷，这就是一张没有任何信息的磁卡，为什么能通过安检。茉莉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淡淡地说“老大刚篡改了安检系统，卡就是一张空白卡”罗曼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老师已经成为了智能体而且无处不在。
“K，我是库顿”老师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让罗曼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去，看见了电子广告牌上的老师。依旧是那身装扮。“很抱歉突然出现，现在你需要跟着茉莉坐上航班，去十五号新城找南先生拿点东西”
“南先生是谁？”
“一个军火商人，十五号新城是他的地盘。”
“咱们需要拿什么？”
老师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笑脸，“等会茉莉会跟你说的。别担心你只需要潜入他的网络拿到一份文件。这是你的强项。”
罗曼张了张嘴，但不知道需要继续问什么。“祝你好运！”说完，他便消失了。广告牌恢复了原样，白色的连翼客机映现在上面，伴着“普洛斯航空欢迎您”的字样。
罗曼坐上了一架小型喷气式飞机，湾流型号。黑色流线机身在机尾处的双涡轮发动机那截止。这是库顿买下的。不知道调用了谁的银行账户。
湾流飞行平缓无阻，罗曼感觉不到一丝震动。隔着一排座椅，他看见茉莉戴着眼罩好像已经睡着了。
飞机开始下降，连片的建筑像蚁巢般连绵交错，分布在土地上。他甚至能看到城市右边的巨大摩天轮。经历了五个小时的飞行，十五号新城近在眼前。
十五号新城 PM 18：55
他们俩看起来就像来度假的夫妻，拎着灰色的提包。茉莉招手，一辆老式的出租车过来了。透过车窗，可以看见拥挤的人群。绕过土耳其香料街，茉莉让司机停了下来。她走进了临街的一家商店。门口挂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墙上写着几个汉字。不一会茉莉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饰品，木头雕制的猫。茉莉把小饰品用一根细绳系在手腕上。罗曼想问问但还是忍住了。
汽车在一栋灰色的单元房前停下，茉莉带头走进昏暗狭小的楼中。上到四楼，茉莉敲门，门里映出一双灰色的眼睛。连续三道沉重的锁闸开启声响起，一张眉目深沉的瘦长脸颊出现在罗曼眼前。玳瑁框眼镜和一丝不苟的灰白色头发显示了面前这个阴沉的老头出身高贵。但罗曼不是很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破旧的地方。
“请进”那老头说，声音像是从破旧的发动机里冒出来的一样。他们走了进去，“我得装上新的背部护甲，老式的不顶用了”茉莉说。“正好我这里有最新的固液混合态护甲。”老头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里捏着镀金边的景泰蓝瓷杯，抿了一口，继续说到“这幅护甲可以挡住穿甲弹，只要你身体够硬”，茉莉邪魅一笑，说“那我要定了”。
罗曼环视这房间里的摆设，玻璃橱窗里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在橙黄色灯光下反射着微光。这里仿佛与世隔绝，还保留着百年前的风格。“哦对了，还要枪”茉莉玩弄着手中的一个黄色的瓷杯。老头走了过来，取走茉莉手中的瓷杯，按下了橱柜边开关，一个入口出现在墙壁上。茉莉带着罗曼走了进去。
里面是巨大的空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枪械。甚至有一整面墙是稀奇古怪的手枪和刀具。茉莉拐了一个弯，来到了一面满是突击步枪的墙下。她伸出一只手按在墙面上，墙里弹出一排抽屉似的铁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枪械。罗曼看见了黑色涂装的HK416C突击步枪，占据了大半空间。茉莉手指拂过那把MP7微型冲锋枪的枪身，单手拎了起来。FN Five-seveN5.7mm手枪就躺在相邻的格子里。茉莉看起来很满意，重新收回了抽屉。
走出那栋单元楼，凯斯问起了这次行动的目的。茉莉说库顿会跟他说的。现在他们要去找到那名叫伊凡的俄国人，伊凡会带他们进到南先生的宫殿——这座城市的最中心。
爵士乐弥漫在昏暗的舞厅中，舞池中挤满了扭动的躯体，在闪动的电子光线下像雾气般朦胧不清。
罗曼嗅出空气中弥漫着的酒精与香烟交织而成的巧克力一样的味道，这气味让他头脑晕眩。他受不了这种浓厚的气味，好像胸口里塞了一团棉花。茉莉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她招呼罗曼跟上来。
沿着环形走道走过舞池，下到了一条走廊之间，两侧都是紧闭的房间。门框上黑色电子锁闪烁着红光。茉莉走到拐角处的一扇门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门开了。
一个满身漆黑色纹身的男人斜卧在沙发中，地上散落着酒瓶和烟蒂。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毯子盖住了她大半个身体，也许她在睡觉。
那男人看起来就像史泰龙一样强壮，脸上留着大胡子。他示意茉莉和罗曼坐下，但自己并没有挪动身子。
“我的要价可是很高的，你们最好准备好报酬”男人说。
“事情完成后，双倍”茉莉动了动嘴唇。
男人大笑起来，罗曼看见他手臂上那条横贯伤口随着肌肉伸缩。“那就更好了”
男人坐了起来，换了一副脸色，“听着，干我们这一行不会问雇主是谁，只要钱给的到位，就算去抢五角大楼都行。”他的眼神像豺狼一样凶狠，“但是我们得先拿到钱才会办事。如果你怕我拿钱跑路就可以离开了。因为我完全可以在这里干掉你们。”
“你可以试试”茉莉淡淡地说道，罗曼转头看见她手中的银色沙鹰已经指在了男人身上。
那男人脸色不太好，顿了一下，用手指隔着空气往下划了一下，笑着说“咱们就不需要这样了。我愿意和你们合作。捞钱可是好事，事成之后我还希望能从南先生那取点外快呢”
茉莉收起沙鹰，平放在膝盖上，枪口仍旧指着他。茉莉往床上看了一眼，“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不用担心，她没死，这是玩嗨了，多嗑了点药”男人百无聊赖地掏着耳朵。
“行动之前，你最好不要坏事。具体行动细节已经告诉你了，安排好你的人”茉莉站了起来。
“遵命，女士”男人嘿嘿地笑着。
他们起身走出房间，罗曼转头看见那人比了一个手枪的手势，对准了他。男人在身后百叶窗透出的光线中轻笑。
走出舞厅，罗曼心头笼罩上一层灰色云雾。他发现自己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像那条双桅杆帆船一样在漩涡边缘徘徊。他感觉自己像个亡命徒，驾着失控的车在道路上行驶。而他根本无力操纵这一切，他只想知道亲人的死因。
当他听到父亲可能是被三洋害死时，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和随之而来的强烈愤怒。那股子愤怒让他想要砸碎身边的一切，让他想要奔跑到精疲力尽。那是比嗑药更强烈的刺激。
现在他踌躇满志，等着让这愤怒烧尽杀害亲人的凶手们，把他们挫骨扬灰。可他没想过当这愤怒消散过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眼睛肿的难受，不规律的作息让他白天需要十小时的睡眠。现在他感觉重力就像被稀释过了一样，脚踩在地面的踏实感开始减弱。就在他即将仰面倒下时，一双手托住了他的腰。
茉莉托住了他。
“坚持一下，这就带你回去”。茉莉招来一辆出租车，塞给了司机一些小费，嘱咐他将罗曼送到房间门口。“磁卡在你口袋里”茉莉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
罗曼坐在狭小的车厢内，手指在光滑的磁卡上摩擦，凸起的数字编码在指尖传来触觉。他的小指触到了一个小物件，木头厚实的感觉。
他把那东西掏出来，认出了那就是茉莉手中的小饰品，那只猫。他使劲扭动僵硬的脖子，想要透过后车窗看到茉莉的身影。可拥挤的车潮和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捏住木块，看见头顶上的巨大电子屏上闪动着SONY公司的环形眼镜广告，几个大字在旁边浮动：
“未来をみつけ見つけて”（透过我们，发现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