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是一个流浪的说书人,为了生计也算上那么几卦。这两者在我眼里并无不同,都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仅此而已我喜欢听故事,更喜欢讲故事。大概是我讲的故事还不算很无趣,所以每过一处都能凭借这项本事得些茶水钱。至于算卦,虽能解决我的生计,却始终是不入流的小伎俩。
我坚信,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人多的地方适合收集奇闻轶谈。或许这就是我此时此刻同四个陌生人一起被大雨困在这间破庙却甘之如饴的由头。
已是梅雨时节的末尾,外面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连片的水珠顺着破瓦淌了下来,啪嗒啪嗒滴落在石板上。
我困倦地打了个盹,这样阴沉的天气本就无趣,尤其是几个人端坐在地上相望无言。我用手肘轻轻碰了下身边的青衣美人,小声道:“姑娘,你可知道什么趣闻能说给大伙儿解个闷儿?”据说她是戏班的当家花旦,想必也见过些世面,总该有些轶事可谈。
美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我。我自讨没趣,讪讪地低下头看着地面。旁边“扑哧”一声,却听那位官家小姐笑道:“先生说得有理,与其一起默默无言,还是互相讲些故事更有意思。”
这官家小姐衣着不凡,又带着丫鬟出行,本以为会自恃身份,谁知却比那青衣美人更通融,我忙向她的方向凑了凑,顺势招呼了戏班子的老班主与别扭着的青衣美人一道。
破庙外雨声潺潺,我、老班主、青衣美人、官家小姐和丫鬟统共五人围坐在庙中央,官家小姐自告奋勇地头一个讲,说是要抛砖引玉。
她像模像样地清了清嗓子,道:“我所讲的,是个极其常见的段子,若是不够精彩,还望诸位海涵。”
【贰】
细究起来,这也算是荡气回肠的一段往事了。
燕景帝十八年,西狄来犯。景帝力排众议,大量起用年轻一辈的将领,主帅秦彦便是其中的翘楚。
那秦彦也称得上是少年英雄。他十四岁应征入伍,数次随老将军夜探敌营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老将军身体渐衰之时,便向景帝举荐了秦彦。
坊间流言说景帝本不打算重用秦彦,只给了他一个守城将的闲散差事。结果景帝偶然一次微服私访,恰巧听到秦彦与人说解兵法,听后顿时龙颜大悦。正不知以何种由头提拔,那方西狄不知死活地蓄意挑衅,于是景帝便将兵权交与秦彦,派他剿灭外寇。
若只是寻常的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历史上并不缺乏这样的人物,秦彦之事也不会为人津津乐道。这其中,还有一段悱恻的故事。
将军与孤女,一向是说书人口中的佳偶。而秦彦心尖上的这位孤女,历史上并无记载她姓甚名谁,只是野史中曾经提过秦彦唤她卿儿。
那一日天色沉沉欲雨,燕国军队与西狄蛮子正在进行殊死决战。正当两军对垒战斗正酣时,一名西狄小将从己军后方架了个年轻女子出来,高声喊道:“秦彦!你还不快投降!”
黑咕隆咚的战场上只能勉强视物,但秦彦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女子:“卿儿!”原来,她正是秦彦府中那位娇妻,还为他诞下一双粉雕玉琢的女儿。
秦彦一个晃神,与他对打的几个西狄兵就已齐齐发起攻击,他躲闪不及,左手臂被划开个大口子。
西狄小将狠狠地捏着女子的下颚,气不打一处来:“快告诉秦彦,让他投降!不然我就要了你的小命!”说着手中的刀向她的颈子贴近了些。
女人细嫩的脖颈被硌出一道血痕,却始终紧抿着嘴唇不吭声,看着秦彦一路厮杀,眼角竟沾染了几许笑意。
“你拿我来威胁他,看来对这场仗没什么信心。”她轻轻对架着她的西狄小将说,仿佛他们不是置身沙场,而是在闲聊。
西狄小将并不理会她,一面向秦彦的方向走去,一面高声喊道:“住手,不然我杀了她!”手里再一用力,便有一道血迹蜿蜒流下,染红了女子素净的衣领。
秦彦怒道:“你且放开她,我再与你说!”虽说语气是一贯的沉稳有力,可终究是关心则乱,临近的人不难听出他调子里的紧张。
西狄小将的表情很是得意:“秦彦,你不投降也罢,正巧咱们西狄大军里缺女人,留着给爷们唱曲儿快活!”
那边的秦彦更是怒不可遏,手里的刀攥得死紧,坚毅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还不待西狄小将再出言相逼,那女子已经握住他的手腕,语气放得极轻,却依旧是脆生生的:“你的刀稍稍退些,让我来劝劝将军。”
黑云滚滚压境而来,继而又响了几声闷雷,燕军与西狄士兵都暗自有些紧张。毕竟秦彦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女人投降,谁都吃不准。
西狄小将的刀稍微挪了挪,却仍然架在她的脖子上,广阔的原野只有她清脆的声音穿透两军:“将军,为我报仇!”
还不待众人反应,她已经撞向面前的那把刀。
鲜血汩汩从她纤细的颈子上流出来,吓傻了架着她的西狄小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血如泉涌,女子姣好的面容此时已经看不真切,身子也渐渐软倒,唇角是浅浅的笑意:“我决不能成为他的弱点,不能。”不过片刻,生机褪尽。
秦彦一声怒吼,冲着她的方向舍命厮杀。后来据跟在他身边的副将说,他那天当真是杀红了眼,直到西狄投降也不曾停歇片刻。
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战场上残留的血迹。秦彦持着一柄大刀,踉踉跄跄地走到他心爱的女人面前,那具尸体早已没了温度,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神色。秦彦曾经说过他最爱看她抿着嘴故做淡定的样子,可现在他多希望她能再像以前那样娇嗔任性。
可现在,她就这么死了?
史载,将军秦彦骁勇善战,其妻以身殉国,忠心可嘉,然终不知其所踪。
【叁】
虽是个老套的故事,起码也说得绘声绘色。我带头叫好,老班主也很给面子地笑着点了点头。唯独青衣美人仍是不肯好好说话,老班主想了想,说是要给讲个风月段子。
二十多年前,帝都有位名噪一时的角儿,叫做青衣,扮的却是花旦。她凭着一个好嗓子和玲珑的身段将各色人物演绎得出神入化,是竹里馆戏园当之无愧的台柱子。
且说这青衣姑娘虽然出身寒微,却颇通风雅,在棋道上更是颇有造诣。
每年的九月初六,帝都几家知名的棋馆就会联合举办棋会,胜者将得到“棋王”称号和高额的奖赏。很多围棋高手都想与技艺相当的人一较高下,夺得棋王的称号,青衣亦不能免俗。
棋赛的门槛不高,会下棋就可以交报名费参加,是以没谁把初赛放在心上。
青衣的对手,是个年轻男子,手里摇着把绢面折扇,一副逍遥散人的模样。正式开始时,他却并不懂得猜子的规矩,执起一枚黑子,好奇地打量:“这棋子质地倒是很清透。”
青衣轻咳:“这是云城产的棋子,名字叫做云子。”
“云城产的,就叫云子?”男子有几分不能理解,“那汉阳产的岂不是要叫汉子?”
旁边的人没忍住一口茶呛住了。
本来以为他不懂规矩,纯粹是花钱来寻乐子的,他却不急不躁,被青衣吃了大片黑子也始终淡然自若。
谁都没想到,青衣会输在这一局。
事后有人问她,她也只说:“那人厉害就厉害在不懂得棋艺。”而后又补了一句,“这人很是有趣,也不知道姓甚名谁。”
流言以赶超瘟疫的速度传播开来。当它再次回到青衣耳边时,已经成为“青衣对男子情根深种,无奈男子家中人极力阻挠,一场私奔正在筹划中。”
告诉她这件事的,正是当初赢了她的人。半月不见,他依旧是摇着那把绢面折扇站在她面前,一副闲散样子:“姑娘叫我子楚即可。我并无父母兄弟,家中唯我一人,姑娘若愿跟我,不必私奔。”
青衣终于忍无可忍:“到底是哪个说的我要同你私奔?”
那一日赢了青衣之后,子楚又胜两局。这样青衣稍稍安慰些,自己输给他便算不得丢人。只是整个帝都茶余饭后都在议论青衣和子楚的风月段子,实在让人有些受不住。
流言每日一变,自子楚亲临竹里馆拜访青衣,竹里馆还有不明就里的人开了桌赌局,就赌青衣能不能嫁给子楚。
很快,子楚又一次来到竹里馆,刚进门就看到了侧门上的赌局说明,看来这还是一条长线,子楚轻笑,缓缓踱到青衣的门口。
已是初冬的季节,院子里的树木早就凋零,青衣正倚在窗口发呆,连子楚的到来也不曾发觉。子楚便径自走到窗子边上,笑道:“姑娘今天清闲得很。”
青衣吓了一跳,看到是子楚,长长舒了口气:“嗓子有些不舒服,班主让我歇一歇。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帝都的流言再添一把火。”子楚摇头晃脑地说,“对了,我听说竹里馆开了场赌局,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
青衣抿着嘴,暗暗磨牙:“若不是你,我也不消被整个帝都的闲人戳着脊梁骨议论。现在这场局下注的尽是我进不去你家门,我虽不曾思慕你,可好歹不能输了面子,便压了另一方二十两银子。”这姑娘还是个好面子的,押这二十两银子,就为赌口气。
“不如,我也压二十两。青衣姑娘,为了这二十两银子,你随我回家可好?”子楚忽地一把抓住青衣的手,恳切道。
青衣立刻抽了回来:“公子还是不要与青衣开这等玩笑,青衣消受不起。”言语间却失了方才的随意。她虽不是闺秀,却也不愿做依仗富贵的伶人。
子楚收起那副调笑神情,正色道:“若我说是认真的,你待怎的?”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青衣的反应,看她没有表现出厌恶,又慢慢补充,“半年前,你在城东的宋先生那里算姻缘,我经过时正看见你眉开眼笑听着先生说很快就会有喜事。那时候我就在想,若我是你的姻缘,那该多好。”
半年前?是盛夏的某个午后,好容易闲下来的青衣偷偷想出城游玩,却因未带名牒而被禁止。小姑娘沮丧地想往回走,正被身边的算命先生叫住,说她红鸾星动,于是她满面阴暗一扫而光,缠了先生硬要他说说来去缘由。那时候子楚就在一旁,看着这个姑娘对着算命先生软磨硬泡,忽然就想:“这若是我家娘子,会是怎样娇憨可人。”
子楚虽是自幼习武的粗汉子,却也想给一见钟情的姑娘留下风雅的印象。于是悄悄学了围棋,想给青衣一个深刻的好印象。他头一次庆幸心上的姑娘是唱戏的,否则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轻易见到她。他不懂戏曲,也不懂棋,只因为她喜欢,便拼命去学。赢了她是意料之外,他暗地里托班主为他打探,无巧不巧惹出这样一场风波,让他光明正大地走向她。
青衣神色如常,淡淡道:“可我终归只是个戏子。”
“戏子又如何?我也只是个小将。你等的人可能是我,而我确定自己等的是你,你这样的姑娘,不应该一辈子飘荡。”
老班主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官家小姐瞪大眼睛,催促道:“后来呢,青衣到底有没有答应子楚?”她身边的小丫鬟也一副好奇的样子,等着老班主继续说。
老班主拍了拍青衣美人:“楚狂,不如接下来你说?”
“不就是青衣嫁给子楚为妻,有什么可悬念的?”青衣美人瓮声瓮气地接道,声音虽低,却有几分男儿气,我正惊讶,他又补了一句:“我是男人,不是姑娘!”
回想起刚才我“姑娘、姑娘”叫了好几次,不免有些尴尬,怪不得他一直不愿理我。他本来生得极美,尤其是那双明眸,生气的时候也流转着几分光华,即便是男子却也是风华绝代。
不知何时,外面的雨势已经转小,官家小姐有些好奇地问:“青衣是花旦,楚狂公子也是花旦,名字中又有子楚的楚字,难不成是故事里的青衣和子楚之后?”
楚狂有些无奈:“我姓楚,随父姓。青衣师叔成亲之时,我已经在竹里馆了。”
虽然明知故事中的戏班子极有可能就是老班主所在的,可亲耳听到证实还是有些震惊,楚狂一脸无辜的样子,也是出口才认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老班主笑笑,转头对我说:“我一向不大擅长讲故事,勉强说了个身边发生的,接下来该是先生说了吧。”
我正欲开口,却听那个小丫鬟道:“你们看,雨停了。”
众人皆向外看去,见正如她所说般。雨已经不再下,只有残存的雨水顺着屋檐滴下来,天并没有放晴,还隐隐有些沉着。
官家小姐道:“雨既然停了,便是我们分别的时刻。可我还想听先生的故事,不如先生讲完再走可好?”
我含笑点头:“也好。”
【肆】
纾儿有个妹妹。
这是师父告诉她的,说那一年她父亲绝命之前,将两个襁褓之中的女儿,一个留在官府,一个送往江湖。
纾儿知道自己是被送往江湖的那一个,也一直暗自庆幸,像这样的自由自在,怕是最适合她的生活方式了。
纾儿的师父是个郎中,纾儿自小跟着师父在江湖上四处游走,见过无数的人和事。
而这些人和事当中,给她印象最深的,要数曾经寄宿过的一个韩姓官宦人家。
官宦人家有个女儿,唤作苏苏,年纪和纾儿差不多大,生得很是乖巧可爱,纾儿喜欢和她一同玩耍,苏苏也爱黏着这个有趣的小姐姐。
但是苏苏的父母却并不大喜欢女儿这个好朋友,每次看到纾儿,都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立刻把苏苏拉走。
第四次的时候,纾儿终于忍无可忍委屈地把事情告诉了师父。师父用温热的指腹一点点拭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珠儿,柔声道:“师父去问问他们,纾儿乖乖待在房间里等着师父回来。”
夜凉如水,师父踏着一袭月色敲开年轻夫妇的门。
“我知道,你们不愿意看到纾儿,是因为当年的事。”
“她父亲临终将姐妹俩托付与你我,必然是极其信任。而你们却因当年的纾儿患上奇症,就偷偷换走我身边的苏苏。你可知纾儿在我怀里逐渐消失生气的模样有多可怜?若你们及时告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房间里传出女人低低的呜咽声,还有男人无力的辩白:“我以为先生见多识广,必然能留住那个孩子。谁知她福薄,没能挺过这一关……”
师父冷笑:“不知你百年之后有什么颜面去面对故友。如今的纾儿是我后收养的,以慰藉早夭的孩子。”
或许是天意,是天意让纾儿偷偷溜出来躲在墙角上听到这样一番话。如此说来,原本的那个纾儿患病,收养了纾儿的夫妇便暗中以纾儿换下苏苏,那个小姑娘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身亡,师父又收养了自己,名字却依然叫纾儿,是这样?
纾儿不肯相信这些,却又无法向师父求证。好在第二天,师父就打点行装,带着她离开了这个地方。
本以为以后再不会来到这个地方,却不承想,兜兜转转,三年之后,他们又回到了韩府。
这时候纾儿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虽然为了方便一直身着男装,却也是个清丽的小美人胚子。而昔年同她一起玩耍的苏苏,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来的时候师父问过纾儿:“若是你的妹妹命悬一线,纾儿可愿救她?”
“师父知道纾儿的妹妹在哪里?”
“你只说愿不愿意。”
“毕竟我只有她一个亲人,自然是愿意的。”
而当纾儿跟着师父来到妹妹跟前时,却发现眼前的姑娘是苏苏。韩氏夫妇悲戚地坐在床边,一副消沉的样子。
纾儿沉默片刻,将师父拉到外面:“师父为何带我来这里?”
“只有你能救你妹妹。”
“可我不是苏苏的姐姐,她的姐姐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那是我诳韩氏夫妇的,你怎么听到了?”
纾儿转身走进房间。师父并没有告诉韩氏夫妇,这个纾儿就是当年那个被遗弃的孩子,是苏苏的姐姐,只是说,纾儿体质特殊,她的血刚好与苏苏相合。
就这样,曾经因患病而被抛弃的小姑娘,救了她被换走的妹妹。
很久之后,当纾儿再次忆起此事,也不大记得韩氏夫妇的样子,只是脑海里依稀有那么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吟吟地问:“纾儿姐姐,你帮我一起把这只风筝放飞可好?”
“到这里就没有了吗?”官家小姐瞪大了眼睛,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她身边的小丫鬟倒是缺少兴趣,不甚关心。
我含笑点点头:“大抵如此。世上无不散之筵席。假使苏苏再见到纾儿,怕也认不出了吧。倒不如一直放在心里怀念,也算抵得过那一番纠缠。”
官家小姐有些黯然,与我等福了一福,便带着丫鬟扬长而去。
看着她飘逸的裙裾渐行渐远,我拾起地上的布袋子,正打算同班主和楚狂道别,却听老班主道:“姑娘且慢。”
我被他的话唬得一愣:“他怎的知道我是女子?我并没有露出破绽啊。”
一旁的楚狂已经扑哧笑了,清澈的眼里满是戏谑:“纾儿姑娘,既然已经被识破就不必再装了吧,你方才讲的,不就是你和那位小姐的旧事吗?”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被发现了。”我明明讲得很隐晦,他们是如何发现的?
“你既是青衣的女儿,便也该叫我一声师伯。”班主轻咳一声,“你与那官家小姐虽不很像,可眉眼却都承了青衣,恐怕其他就不需我多说了吧。”
楚狂站了起来,拂去衣上的灰尘,长舒一口气:“不如你跟我们走吧。”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比我真的高很多,不知最初怎么会将他认作女子。
【伍】
帝都四月,春风点翠,大街小巷的商贩也活跃了起来。
楚狂夫妇站在长安大街的街头,面对着熙熙人潮,唏嘘感叹。
“这一批话本又卖光了,回去同班主说说,再印上一批。”楚夫人,也就是当年的说书人,孟纾笑着挽上夫君的手臂,眼波盈盈。
《戏中人》是如今帝都最盛行的话本,说的是当年大将军秦彦、秦子楚同名角青衣相识相爱最后殉国,留下一双女儿分别送人却被调包的故事,因其情节曲折而一时引得洛阳纸贵。
如今已不再唱戏的美貌花旦宠溺地将妻子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道:“曾经再怎么动人的故事,没了人传下去总是会消散,不如就让它以话本的形式流传,说不准百年之后还有人记得,有一位唱戏的姑娘,为了她心爱的男子而死。”
“你也羡慕这样的凄美爱情可待流芳?”
“凄美也好,动人也罢,我能有你,便不需要任何故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