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把杀伤力很巨大的武器,人会不断地推翻先前自己的很多想法。就像初中的时候,我们觉得隔壁大姐姐交那么多男朋友,她一定不是个纯情的女孩子,长大了才发现,童年的家庭创伤促使她需要不断谈恋爱来确定自己被爱;就像我们可能曾经很羡慕《还珠格格》里那些红尘作伴的日子,长大一点可能发现那不过是电视剧,现实生活中可能没那么多轰轰烈烈和上窜下跳的日子;就像本来很喜欢的一首歌,若干年后再听,会觉得说当初自己怎么会喜欢这首歌。这时间过后,我们发现,我们似乎突然变得有了一些故事。
某天,关系亲密的一个朋友问我有没有发现我老在讲过去的两个男朋友,讲来讲去都是那些事。我惊诧,对啊,不是咩?惊诧之余,突然发现,我本来信心满满地觉得自己是个有经历有故事的姑娘,被他这么一戳穿,我开始怀疑我的这个观点。“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歌里是这么唱的,但现实确实是,赵小姐就是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我反复咀嚼的恋情只有两段,期间所有的暧昧故事以“我们最后变成了哥们”结尾;我暗恋八年的男生,从未想要表白,害怕失败也害怕失去友情,当我终于能坦然对他说出“你知道吗?我曾经喜欢过你”的时候,当他笑着跟我举起酒杯说“我知道啊”,然后我们干了一杯后,时间已经带着我所有之前的喜欢放下了这段感情和这个人,这段感情可供下酒,这个人也变成了“我们最后变成了哥们”的结尾。跟初中男朋友分手后,我残忍地斥责过一个给我写情书,但是内容却是在咒骂初中男朋友的不忠,也骄傲地放弃过一个我明明很喜欢的一个身高一米八三的男生,只是因为他在背后取笑我对他的喜欢,却当着我的面各种对我好。跟高中男朋友分手后,四年的时间都在广东上大学,追过一个师兄,然后无疾而终,被一个师兄追过,然后无际而终,想着试试看姐弟恋如何,然后无疾而终。最后都幻化成哥们,唉,我之前一直感叹我在最不该谈恋爱的时候谈了恋爱,却在最该谈恋爱的时候保持单身。你看,我的爱情生活就是这么乏善可陈,跟别人的爱情故事没什么两样,我真是一个没有爱情故事的女同学。
我爸我妈都是普通人,我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动荡。当然日常生活中夫妻俩吵架斗殴,这些也是寻常家庭会遇到的。我爸脾气暴躁,我一个女孩子没少挨他的揍,是真揍,下狠手的那种。我妈也脾气暴躁,她惯常使用的方法就是厉声呵斥,会这么对我也会这么对我爸。他们年轻力壮的时候,打架也是常事,如今他们老了,突然跟成仙一样,爱上了上山种菜,不是那种QQ空间里的种菜,是真的农民的种菜。于是现在我们家里很多菜都不用买,他们自己种的味道还是不错的。你看,我家也寻常的可怕。
三年前我剪了留了二十年的长发,没有理由和故事,不过是因为厌倦了一成不变的长发,黑了染,直了卷,跟我一成不变的青春一样。剪了短发后发现我真是适合短发。身边朋友开始吐槽我之前长发如何非主流,如何一遍遍刷新他们对底线的看法。我撇撇嘴,想竖中指。也是三年前,我想竖起来的中指,纹了难看的纹身,之后就想把这纹身隐藏隐藏隐藏,因为好多人纹身是因为背后有故事,而我完全没有,不过一时兴起,被别人问起来的时候,我讲起起因,常觉得:我怎么是这么个没故事还怂的女同学啊?
大家都想要日子过得不平凡,都想要不同寻常,或者轰轰烈烈。我曾经也觉得自己岂非池中物,我肯定要把我的生活过得轰轰烈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非同一般;后来才发现生活嘛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人嘛哪儿那么多冒险故事,哪儿那么多传奇经历。能意识到自己平凡已经是一件进步的事情,当我认识到自己的平凡的时候,我会变得从容,变得开始接受一些无法改变的事情。比如战争、比如天灾、比如人祸。如果还是执拗于轰轰烈烈,不如换个奋斗的关键词,叫有趣吧。不执拗于生活变得轰轰烈烈,而执拗于变得有趣。
我们虽然很平凡,很普通,但我们都想要把生活过得精彩一些,每天充满阳光和鲜花,充满欢声和笑语,把日子过成自己的,这就是有趣的最大意义吧。所以我虽然是个没什么故事的女同学,我也尝试着做些有趣的事情,比如一个人出门远行,比如写文章,比如做电台,比如弹吉他,比如唱歌。当我被这些有意思的事情包围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活着的意义了。说活着的意义,好像变得有点深刻了,不一定人人都想要探寻。那就说当我被这些有意思的事情包围的时候,我就知道生活有意思了。我就算现在是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未来也一定会成为一个有趣的有故事可说的人。
《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ラブストーりーは突然に》(《突如其来的爱情》)里有句歌词是这样唱的:あの日あの时あの场所で(在那天 在那时 在那地方)君に会えなかったら(如果不曾与你邂逅)仆等は いつまでも 见知らぬ二人のまま(我们将永远是陌生人)。我借用这句歌词是说,我们在现在这个时代以现在这样的方式邂逅,我们便产生了联系,便有了故事,便不能算作陌生人。也就是说,正因为你们听到这里,我这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也有了故事。你们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