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开题前想先讲一个很有意思的逻辑问题：
什么属于“我”？什么不属于“我”？
《洞见》里写，佛陀把自我与控制这两个概念连在一起。即如果我可以让这个东西这样或者那样，那它就属于我。佛陀认为有五样东西构成了人类与人类的体验，分别是色身（即肉体），感觉，辨识（我们看到的与听到的），心所（思维），意识（对前四种内容的认知）。
佛陀问火吠舍：我们可以说让色身这样，或者让色身不这样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比如说当你手指流血的时候，你可以说让血别流了血就会止住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以，如果可以靠意念止血，这个世界就不需要医生和药了。
接着佛陀论述了另外四种内容皆不受控制，所以佛教说“无我”。
那么，如果有人说，我的人生不受控制了，那么这段人生，还属于你吗？
02
电影《失控玩家》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以下涉及轻微剧透）
银行出纳员盖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是开放世界电子游戏中的背景角色，于是决定成为英雄，并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了游戏世界的故事。
故事情节有点像电子游戏版《楚门的世界》，讲述游戏中一个AI智能有了自己的思维之后的故事。
在虚拟游戏世界自由城做NPC（非游戏玩家）的盖，一直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早起和金鱼打招呼，反复开关百叶窗，去咖啡店要固定样式的咖啡，和坐在窗旁的警官打招呼，然后去银行上班，等待着玩家来抢劫，被打死，然后在新的一天早晨复活。
终于有一天，在躲避玩家抢劫的时候，盖看到了同为玩家的女主米莉，他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姑娘。但是作为NPC的他没有办法到达游戏里的玩家交流区。于是盖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抢了一个玩家的眼镜，成为了自由城里第一个虚拟玩家。（自由城里戴眼镜的都是现实世界里的游戏用户）
经过与米莉的一系列冒险，最终盖消灭了自由城里众人被毁灭的危机，也拯救了现实世界里的米莉，自由城的NPC们最后去到了一个新的游戏里，在那里自由快乐地生活着。
03
《失控玩家》是译名，影片的本名叫《FREE GUY》，我理解成自由人。这与前面的佛陀所说的话不谋而合：当你意识到一切都不属于你的时候，也许你才真正找到了自己。
类似的影片有很多，《楚门的世界》，《黑客帝国》，加上这部《失控玩家》，都在用不同的故事讲述着同一个问题：
你是选择一个被安排好的人生，还是选择一个充满真相的人生？
意识的觉醒，使楚门推开门走了出去，黑客里的主角选择了红色药丸，而盖戴上了眼镜，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么我们呢？活在看似现实的世界里的我们，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活着？
04
影片中间有一段，是戴上眼镜后的盖想要让好友巴迪一起感受一下新世界，他抢了另一副眼镜递给巴迪，但是巴迪拒绝了，与其说是他不相信盖说的话，不如说是他害怕面对那个未知的世界，而情愿按部就班地活在这个已知的世界里。
有多少人，把自己活成了盖？又有多少人把自己活成了巴迪？
影片的开头，巴迪反复强调“千万别和那些戴眼镜的人说话”（自由城区分玩家与NPC的标志就是看他们有没有戴眼镜）。
巴迪说的这句话与其说是自由城的规定，不如说是写进每个虚拟NPC脑子里的程序。没有人追问是谁规定了这一切的发生，为什么要遵守这个规定，好像他们生来就要服从一般。
失去意识与无意识是一样的。
《肖申克的救赎》里有一段很有名的体制论，大概意思是说，一开始你排斥它，反抗它，最后你习惯它，依赖它，甚至是无法离开它。
一旦离开，就会陷入痛苦，因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本可以挣脱。
监狱里的老布，在坐了五十年牢之后出来，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面对外面的新世界了，他选择用死亡来结束自己的恐慌。
内心有监狱的人，即使肉身获得自由，却依然无法感受到真正的自由所带来的快乐。
05
我有一阵子觉得自己好痛苦，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评价自己，从行为举止到思维模式，都被细细拎出来严厉地被评价着。
“我怎么能产生这样消极的想法？”
“我不应该嫉妒”
“我认为自己在逃避，这是不对的”
“寻求依赖是可耻的”
……
如果说社会道德与法律规定了我们的行为，那么到底是谁在规定我们的想法？
有人说是教育，是老师，是长辈，是经验，是人类文明。
可是想法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一个人真实的想法，这就意味着我们是不能掌控别人的想法的。
你可以对我说不要去摸那头大象，但是你无法控制我不在脑中想象出大象。
所以，给想法划定评价标准的，其实是我们自己。
是谁规定了你保持积极向上才是正确？是谁规定了你乐观坚强才是标准？是谁规定了你助人为乐才能被认可？是谁规定了你一定要合群融洽？是谁规定了你一定要友善？是谁规定了你一定要学会爱与被爱？
不是别人，其实一直都是你自己。
06
看到这里，可能你会觉得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紧张起来：因为即使你知道如此严厉批判你的是你自己，你可能短期内也无法让自己停止这种批判。
我的建议是，试着不带任何评价地去看待你的想法。
“我产生了一些消极的想法。”
“我在嫉妒，在鄙视，在嘲讽。”
“我很自卑，我在逃避。”
“我觉得自己不配获得爱。”
包括“我无法停止对自己的批判”这个想法。
当你用局外人的身份去审视你的想法时，你会发现那些想法似乎是不属于你的——它们游离在你觉醒了的意识之外，失控了的人生，就不是你的人生了。
但也就在这一刻，你才真正获得了自由掌控人生的权利。
07
总有人能够冲破牢笼。
发表“体制化”感言的瑞德，出狱后也遇到了与老布相同的困境，但是在安迪的影响之下，他最终没有选择走老布的那条路，反而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在盖的鼓励之下，咖啡店的店员不再千篇一律只做一种咖啡，而是学会了制作卡布奇诺；美女NPC不再重复每天被渣男抛弃的剧情，还出了一本书。
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动员大伙一起冲破牢笼的时候，有一个始终保持着举手投降状的胖子（因为他的日常就是被游戏玩家殴打），盖对他说：“也许你可以试着放下你的手。”胖子犹豫了一会儿，试图放下高举的双手，却发现自己用尽全力都无法做到。
但是他的意识终于得到了觉醒，他举着手也要去帮助盖。最后在真正的自由之城里，他终于放下了双手。
也许我们不是盖，但我们可以做一个慢慢放下双手的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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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补充一个观后感，关于阿德勒所说的“人生最大的谎言，就是不活在当下。”
当米莉发现了盖并非现实世界里的玩家之后，她突然意识到盖是她与键盘（电影里米莉以前的合作伙伴，现在的自由城系统维护员）创造出来的第一个AI玩家，他能够不受系统程序控制地自由成长，并且有自己的思维模式。但是盖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是虚拟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米莉鼓起勇气告诉盖，你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盖一听，傻了，他跑过去求助好友巴迪：如果我们不是真实的，不就意味着做什么都不重要了吗？
巴迪说：这一刻我坐在这里，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帮助他渡过难关。如果这都不算真的，那我不知道什么才算是真实的了。
就像游戏里盖每天都在银行给人盖章，但是章上没有具体日期，只写着TODAY。
请尽情享受今天。因为我们一无所有，只有当下。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三千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