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老家,见大伯家的一株杏树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在春光里静静地看着这一树花开,心里说不出的喜悦。突然想到一个词:喜气安稳,好像是雪小禅笔下的文字,每次想起内心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欣喜和平静。
春光正好,再也没有比在这恰好的时光中看一场花事还要更惬意的事情了。就这样搬一把椅子,坐在杏花树下,懒懒地晒着阳光。杏树旁边是一片婶子开辟的菜圃,菜圃的南面种着些小葱,紧挨着是一片蒜苗,再过去是一片菠菜和油菜。小葱青翠欲滴,油菜花开出了一片金黄。婶子用铁铲割下一把小葱,用井水淘洗干净,准备着午饭。
午饭做好,是用土灶煮的一锅豆花,在豆花上滴两滴香油,再铺上一层细碎的小葱,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勾人的食欲。在春风里坐着,一碗豆花下肚,头上起了一层细细的薄汗,满身说不出的舒爽。
陪奶奶在屋檐下坐着,跟老人说说话,聊一聊最近的家常,感觉时光就是这样的美好,一点都不急躁,一点都不浮夸。奶奶说,你二伯家也有一棵杏树,那棵比较大,不过他家现在没人,你倒是看不到满院的花开了。我笑了笑说,没事儿,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奶奶右手拿起拐杖,我扶着她在平整的道路上走着。路过二伯家的时候,透过略有锈迹的铁门往里面看。院子里有一颗粗壮的杏树,树梢高过屋顶,满树的杏花开得甚是可人,有风吹过,白色的花瓣落在绿瓦之上,贴在红砖的缝隙间,挂住了角落里的蛛网,片片杏花如雨般簌簌而下,在地上铺上了一层白纱。
从没想过杏花能开得如此静美,我喜欢这样干净、不掺杂任何杂质的花瓣。它在风中的每一次舒展,都像是美人慵懒而起揉着惺忪的睡眼;它在雨中的每一次凋落,都像是仙女在演绎一段绝妙的舞姿。真想在这杏树下打个盹,梦里没有任何现实的烦恼,醒来白衫上却落满了花香。
一个人心绪烦躁的时候,总喜欢回到故乡,到故乡的小路上走走,嗅一嗅田野里自然的清香;一个人身心疲惫的时候,总喜欢回到故乡,在老宅的屋檐下坐坐,盯着从桐树厚大的叶子间洒下的三寸日光;一个人内心浮躁的时候,总喜欢回到故乡,在花开花落的季节里,看一朵花的荣辱轮回,将所有的浮夸都埋进土壤。
有人说,花开常喜,花落常悲。看着这满树的杏花在开在枝头,看落下的杏花化作根下的春泥,轮回着生生世世的结局,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在那一瞬间,内心不再想着喜乐和悲伤,反而感觉到无比的平静和安祥。突然想起,若是在杏树下放一水缸,喂上几条小鱼,杏花飘落的时候,看着鱼儿跃出水面去追逐飘落的花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或许,大多数喜欢安静的人心中或许都有这样的一个愿望:盘一处小院,莳几株小花,种两丛翠竹,养几尾金鱼,闲来无事的时候在花下一躺,翻几页闲书,在旧收音机里听一段故事,这一生就足矣。
——2016年3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