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南京渐渐回暖,谁料一场阴雨又将它打回冬天原有的样子。四季反复,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轮回出曾经的样子。楼下的那棵树仿佛依旧是没有变的样子,无奈走了的人,无论怎么轮回却依旧阴阳两隔。
窗外下着雨,听着斯琴高娃读出的一字一句,我也顿时热泪肆流,长声哭泣。
故写此篇,怀念我的父亲,题为「写给父亲」。
--题记
二零零五年的某天,父亲的朋友请他吃了一回日本料理,那也是我父亲第一回吃三文鱼。
到家后,父亲一脸恶心地说:「那什么日本料理啊,都是生的,我都不敢吃。」
我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味道啊?」
父亲说:「反正我们吃不惯的。」
就这样,我们家便在往后的日子里极少与所谓的日本料理.韩国料理打交道。一是因为异域料理与我们家的口味对不上,二是因为这些料理在十几年前吃上一顿也要花上好几百元。
初三那年,我便开始住宿生活。父亲每周会给我一百五十元当做零花钱,上高中后一周多了五十,因此,我便开始有了点小积蓄。
学生时代的我并不是一个舍得花钱的孩子,因此每每同学谈到「哪哪的贡茶很好喝,哪哪的寿司很好吃,烤肉也不错......」时,我都沉默不语。因为我没吃过,同时我也不舍得花比学校饭堂贵一二十的钱去吃一顿饭。因此,能吃上当时盛行的寿司与烤肉对我来说便是一份礼物。
高二那年,有次周五放学回家路过一家寿司店,我心想:今天是父亲节,自己也没吃过寿司,买一份大一点的带回家当作父亲节礼物罢了,顺便给爸妈尝尝鲜。
于是我便下狠心地挑了四十元一盒的寿司。
回到家后,已是七点,爸妈早已准备好饭菜。我放下书包,双手捧着寿司,隆重地放在餐桌中间,「老爸,你的父亲节礼物。」
那也是我第一次在父亲节当天略有仪式感地帮父亲过节。
父亲应付地吃了一两个便就不吃了,我想着那是买给父亲的礼物,便也不敢多吃。待到晚饭结束,寿司还有大半盒。母亲将它放在冰箱,待到第二天中午,母亲又将寿司摆在饭桌上,那顿午饭,父亲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寿司,津津有味的样子,我高兴地说:「我看同学都说这家的寿司好吃才买回来给你们试试的,果然不错吧。」
父亲笑了,「不过我们吃不习惯,都是生的。」
饭后,我依旧如往常帮忙着收拾碗筷,母亲在一旁洗碗偷偷地笑,「艺,你知道你老爸刚刚为什么吃那么多寿司吗?」
我说:「为什么?」
母亲说:「我刚刚吃饭前和他说,那寿司是艺买给你当父亲节礼物的,你昨天就吃两个,你这样艺会伤心的,你今天要多吃点。」
我恍然大悟,「老妈,老爸不喜欢吃也没什么啦,没事的。」
「怕你难过啊!」
以前的我总以为父子关系是无需刻意经营的,那是一种不需要表演的亲情,更何况父亲本该就是一是一,二是二的发号施令的司令官角色,又何必因为这点小事顾虑我的情绪?
现在想起可爱的父亲,既想笑,又想跟他解释点什么,「老爸,不喜欢吃就不喜欢吃啊,有什么的,还怕我难过硬吃那么多。」
只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谈起这件往事了。
我印象中的父亲善良,淳朴,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样子。现在想来,我的父亲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阻挡着让我产生负面情绪的东西。
来南京后,我时常梦到我父亲。有次和大姨通话,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来南京后总是梦到我老爸,在深圳都没有。」
大姨说:「因为你一个人在外地,他会担心啊。」
我听到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默默地难过了好一阵子。
想起了马东在节目上分享过:「我父亲今年去世十周年,我父亲是突然去世的。大家都知道突然去世对家人的打击是很大,然后我就放不下。三年以后,大概三年的时间,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父亲,我父亲跟我说,我今天才真正的走了,很高兴和你做一世父子,有缘再聚。」
我也相信逝去的人会通过梦境传达些什么,近来,已经好久没有梦到父亲,最近的一次是:
病房里,父亲躺在病床上。夜深了,哥哥在旁边的折叠小床上呼呼大睡,我寻思着该到哪坐着歇息一会。父亲见我无处可躺,缓缓地挪动着身体,病床上留出一大半的空位:「艺,来睡到这里。」我躺在骨瘦如柴的父亲的身边,像是儿时蜷缩着躺在巨人的父亲身旁一般。
睡梦中仿佛知道父亲已经走了,于是流下了眼泪。
哭着醒来,看着天花板好久好久。
「以后你想起我,不要悲伤,只是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