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缠绵的秋雨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声响,穿过半掩的纱窗,涌进了室内。高路峰在收拾着去医院的衣物。王伟丽拖着临盆的身子,轻轻地抚摸着肚子,阵痛越来越强烈。今天是9月28号,超过预产期5天了。她走到窗前,看着那如烟如雾,潇潇洒洒扑向大地的秋雨,心绪有些莫名的惆怅。爱人高路峰父母双亡,只有一个远嫁他乡的姐姐。王伟丽再一次看看自己的肚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妇幼保健院的产房外,高路峰焦急地在走廊上来回转着。他时不时趴在手术室门口,从门缝往里看,除过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护士匆匆闪过的身影,便是空荡荡的走廊。他觉得墙壁上那个钟表的钟摆,似乎凝固在那里,时间也被冻结了。秋雨还在下着,如丝如涓,如泣如歌,让人感到心烦。
“恭喜恭喜,是位漂亮的小公主,母女平安!”产房的门开了,美女护士把绒毯里的新生儿抱给高路峰看。小丫头长得很小,头只有大洋娃娃那么大,脸红红的,像只大苹果。两只眼闭得紧紧的,像两条线。耳朵白里透红,小手攥得紧紧的,放在嘴里,像一件雕刻出来的艺术品。高路峰的眼睛忽然湿润起来。他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去触碰那幼小的精灵。他害怕自己的粗糙,打碎了那份完美和脆弱。
王伟丽被推出了产房,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挂着虚脱的疲惫。她望了一下眼圈泛红的高路峰,笑成一朵盛开的杜鹃花。
“路峰,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病房里,王伟丽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里。
“叫嫣然吧!‘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我们的嫣然将来一定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美女。”高路峰百度了几天几夜,为女儿选好了一个名字。
“老王卖瓜!”王伟丽娇嗔地白了高路峰一眼,甜甜地笑了。
“小嫣然真漂亮!”
“看那双眼睛,大而闪亮,就像古画里的美人。”
“那小脸粉嘟嘟的真可爱。”
小嫣然的百日宴,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夸赞声,祝福声,不绝于耳。等亲朋好友都离去时,母亲段巧云,神色有点凝重地对王伟丽说:“丽, 你有没有觉得孩子的胳膊腿有毛病?”
“孩子才多大,你操心操过了。”王伟丽笑着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转眼小嫣然五个月了,王伟丽发现孩子的头经常低垂,俩腿根本没有一点力气。会笑会叫,却不会动。
“路峰,我心里怎么那么害怕?”在人民医院的脑外科,王伟丽忧心忡忡地对高路峰说。
高路峰面色凝重,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小嫣然,按照医生的吩咐,进行一个又一个的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了:cerebral palsy(脑性瘫痪)。
王伟丽觉得两眼发黑,天旋地转……
2
小嫣然五岁了。五年来,王伟丽经常奔走在各大医院和康复中心。高路峰拼命地赚钱,也应付不了那昂贵的医药费和康复钱。高路峰开始酗酒,经常喝得醉醺醺的。今天天下着蒙蒙细雨,暮色降临时,高路峰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家门。
“喝,喝,就知道喝!什么时候喝死了,这个家就万事大吉了!”王伟丽冲着东倒西歪,走进家门的高路峰,怒火冲天地大喊大叫。
“我喝死算了,关你屁事?这个家还有什么奔头?”高路峰两眼发红,操起茶几上的水杯使劲摔在地上。
“不过了,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了!”王维利拿起另一只水杯,摔在地上,夺门而出。后面传来小嫣然声嘶力竭地哭喊声。
细雨仍不停地飘落着。街边流淌着凄清的灯光。花带里的冬青,默默承受着微雨的浸润。人行道两边的阔叶法国梧桐,时不时地抖动一下叶子,几珠硕大的雨滴便跌落下来,掉在花带的泥土里,没了生息。
王伟丽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就那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溴河桥上。桥头的玉兰花灯柱在雨中有些朦胧,溴河的水在夜幕中显得深邃恐怖,粼粼的波纹在微弱的灯光下跳跃,像幽暗中的精灵,让人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小嫣然娇美的脸庞浮现在王伟丽的脑海,孩子甜甜的笑声,响在耳畔。那瘫软的伤双腿,康复的艰难,就医的辛苦,一幕幕从眼前划过。王伟丽从溴河桥上走过,看到一家酒吧,灯箱上的闪光字在不停地变换着颜色,有点晃眼。高露峰每天醉醺醺的样子也跳到了王维丽的眼前。“一醉解千愁。”王维利喃喃自语,不由自主地走进了酒吧。
王伟丽买了一瓶红酒,坐在酒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自斟自酌。
“你好,我叫李洋。请问这里有人吗?”一个西装革履,清新俊逸的男子,端着一个酒杯走了过来。
王伟丽抬起头,她看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那一头黑如墨的头发,有淡淡的光泽。王伟丽摇了摇头,没有言语,继续喝着红酒。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者并无二三。今天我们萍水相逢,不谈世间纷争事,只愿饮干杯中酒。”李洋脚步略显凌乱,坐在王伟丽对面。
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只是自斟自饮。王伟丽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瓶酒。她看见李洋一边喝酒一边流泪,样子特别好笑。她张张嘴想笑,却发出了幽怨的呜咽声,泪水如倾泻的瀑布飞奔而下。
“你看我风流倜傥,意气风发。生意场上也混得风生水起,可偏偏可笑的是,我——李阳的老婆去跟人跑了,哈哈哈,跑了!她让我颜面扫地,羞于见人,情何以堪?!”李阳酒后无所忌惮地大喊大叫,惹得很多人窃窃私语,偷偷发笑。王伟丽突然间感到眼前这个酒醉的男人是那样无助,那样可怜,在酒精的怂恿下,王伟丽把自己五年来所饱受的痛苦和委屈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惺惺相惜,最后竟然抱头痛哭。
一束阳光,从那个宽大的窗帘缝隙中穿了进来。王伟丽觉得头昏脑胀。她睁开惺忪的眼睛,吃惊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上,身边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们两个和衣而睡。王伟丽细细地打量着身边熟睡的男人,努力搜索着自己的来踪去脉,脑子里那些点点滴滴的碎片,慢慢凝聚在一起,她想起了昨晚酒吧发生的一切,只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屋子的。
王伟丽悄悄地起身,想赶紧一走了之,轻轻的脚步声却惊醒了床上的李洋。
“对不起,昨晚你醉得不醒人事,酒吧打烊时我只好把你带回了家。”李洋起身,递给王伟丽一张名片:“我们都是不幸的人,可再不幸,生活还要继续。赶紧回去吧,记得有事打我的电话,微信同号。”
王伟丽接过那张名片,感到心里涌起阵阵暖流,李洋那磁性的男中音,那总有一抹忧郁的眼神让他难以忘怀。
3
王伟丽没有坐电梯,而是从1楼爬到了8楼,她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一股刺鼻的臭味迎面扑来。小嫣然一个人躺在床上不哭也不闹,身下一堆脏物。高路峰无影无踪。
“爸爸呢?”王伟丽心痛不已,抱起女儿去浴室冲洗。
“上班了。”小嫣然口齿清晰的回答,王维利抱着女儿失声痛哭,家里的凌乱,心灵的疲惫,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名片上的号码。
夜幕微垂,高路峰早早下班回来,今天破天荒地没有喝酒。王伟丽把饭菜做好没吃,安置好嫣然,特地画了一个精致妆,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把高路峰的惊诧关在了门里。
一座座高楼上的灯已经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路灯熄灯也争相亮起来,整条街灯火通明,流光溢彩,交相辉映,就像银河从天而降。天空中洒满了快乐的,眨着眼睛的星星。
王伟丽站在小区附近的丹尼斯门口,给李洋发了个位置。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本田urv,停在丹尼斯门口。几声喇叭的鸣叫,王伟丽坐上了那辆本田。
在文苑路的巴奴火锅店,李洋点了个鸳鸯火锅,要了两瓶红牛。两人吃得很少,谈得很多,彼此的遭遇和不幸把他们拉得很近。那夜他们滴酒未沾,王伟丽却坐着李洋的本田去了李洋家。李洋的家里没有一丝前妻的痕迹,只有影视墙前的电视柜上摆着几个女儿每周岁留影的镜框。那是一张张清纯、恬静、幸福的笑脸,但却跟随着母亲投奔了爸爸的一个生意伙伴。那个人中年丧气,事业如日中,房产家业是李洋的几倍……
那夜在李洋的家里,王伟丽找到了久违的温馨,和谐与陶醉。李洋的通情达理,体贴入微,出手阔绰,形成一个强大的磁场,把王伟丽包围得严严实实。小嫣然的病痛,医院的治疗,康复中心的锻炼,高路峰的酗酒,无休止的吵扰,像重重大山压得王伟丽喘不过气来。脱离家庭走出来,世界竟如此阳光明媚,绚丽多姿。王伟丽对那个住了快七个年头的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嫌弃与厌倦。
高路峰隐隐察觉到了王伟丽的变化,但他总在自欺欺人地想:孩子都是女人的心头肉,为了孩子,王伟丽是绝对不会离开家的。只是在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和康复款时,他还是忍不住大醉几次。家里的争吵喋喋不休,还曾上演了几次战争,充满战火的家庭岌岌可危,而此时小嫣然又患上了急性肺炎,王伟丽没明没夜地在医院陪护。
高路峰舍不得请一天假,一天的工资多少也能缓解一点燃眉之急。上了一夜班的高路峰,踏着夜色急匆匆地赶往医院。他推开病房的门,看见小嫣然已安然入睡,王伟丽趴在床上也睡熟了,手机在王伟丽右手不远处的床上放着。高路峰鬼使神差般地拿起了手机,他试着输了几次密码,手机就打开了,密码是王伟丽的生日。
高路峰刚点开微信,弹幕上就跳进来一条信息:丽,还好吗?想你。紧接着又弹出几个拥抱和嘴唇的表情图。高路峰立即感到血往上涌。他打开那个对话框,里面赤裸裸极其暧昧的话语立即跳入他的眼里。高路峰的眼里似乎在向外冒火,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他使劲把手机摔在地上,一把揪起王伟丽的头发,抬手就是两耳光:“贱货,我要打死你!”
睡熟的王伟丽被打得晕头转向,一头雾水,但当她看见摔在地上的手机时,表现得异常冷静:“高路峰,我们结束了。今生今世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4
小嫣然出院了,高路峰和王伟丽从民政局大门走了出来。高路峰抱着小嫣然打了辆绿色的士走了,车里传来嫣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妈妈,我要妈妈!”王伟丽擦了擦夺眶而出的泪水,向民政局停车场的一辆黑色本田走去。李洋在这里等了将近两个小时。
王伟丽坐进车里,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了李洋:孩子、房产都归高路峰,王伟丽净身出户,每月支付孩子500元生活费。李洋把协议书放在后座室,拉着王伟丽的手紧紧地握了握:“放心,一切有我。”王伟丽忍不住又是泪流满面,为失去的感到揪心的疼,又为拥有的觉得无限的感动。
王伟丽和李洋很快结婚了,两个相爱的人走到一起是幸福的。婚后不久,王伟丽就怀孕了,做B超检查是个男孩。李洋心里乐开了花,每天像宝贝一样宠着王伟丽,专门找了保姆,每天定时熬制燕窝粥,各种蔬菜、水果、营养品,有机地搭配着吃。
“喂,什么事?”王伟丽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接到了高露峰的电话。她迟疑了片刻,才点击了接听。
“伟丽,带孩子这些天,我真正体会到了你以前的辛苦,我对不起你。这些年你为孩子吃尽了苦,我却还在雪上加霜,我对不起你。”高路峰在电话那边,嘤嘤地哭了起来。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的付出与辛苦也是为了我自己。以后我会按时把抚养费给你打在卡上的。”王伟丽对着手机很平静地说着。
“这几天我觉得不太舒服,你能帮着带几天嫣然吗?”高路峰在那边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李洋不让我那样做,我现在身子也不方便,你想想其他办法吧。”王伟利觉得高路峰是在想办法甩掉嫣然想,都没想便挂了电话。
高路峰望着被挂掉的手机,又看看坐在轮椅里的嫣然,神情无限痛苦地拍了拍头,起身去厨房做饭去了。
一周后,王伟丽又接到了高路峰的电话,还是同一样的说辞。那一天李洋也在家,在王伟丽挂断电话后,李阳面色有点凝重地说:“对你前夫你绝不能心慈手软,上当受骗。生活费可以一分不少,但病孩子坚决不能要!”
本来这些条件是结婚前李洋早就提出的,可今天望着李洋那愠怒的神情,听着他厌烦生气的话语,尤其是那句恶狠狠的“病孩子”,让王伟丽感到心里堵得慌。
“伟丽,路峰出事了,在人民医院抢救。”下午五时许,母亲段巧云打来电话,口气中充满了焦虑。
“怎么了?”王伟丽心中一惊。
“你别问了,快回家照看嫣然,我和你爸爸妈妈,,都在医院。”段巧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王伟丽抓起包,就冲出了房门。她心急火燎地赶到家时,小嫣然还在床上。
“爸爸摔倒在地上睡着了,姥姥姥爷和别人把他带走了。”小嫣然大脑发育良好,表述力特别强。
王伟丽和小嫣然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父母亲都守在手术室门口。手术门打开了,医生很无奈地宣告:“我们尽力了,送来的太晚了。”
原来今天早上,段巧云接到了高路峰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听不到高路峰的声音,只能听见小嫣然的哭喊声。段巧云和老伴赶来时,高路峰已不省人事。
5
小嫣然被王伟丽带回了李洋家。李洋的脸立即寒若冰霜。小嫣然变得特别乖巧懂事,可李洋还是不能接纳她。
“带这样的病孩子,既辛苦又劳累,将来还会影响咱们的孩子,现在趁早想办法送走。”李洋又一次冲王伟离大吼。
“自己的孩子自己都嫌弃,谁还会带她?”王伟丽没好气地说。
“婚前你答应了不带孩子,现在出尔反尔,这日子怎么过?”李洋振振有词。
“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把病孩子送去福利院!照顾一个一生可能都不会走路的孩子,麻烦受累还丢人现眼。”
“我是她妈,丢不到你的人!”王伟丽气得手有点抖。
“你家的穷亲戚不是多吗?连房带人送过去,还不把那帮穷鬼乐死!”李洋有点气急败坏。
“闭上你的臭嘴,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不要侮辱我的亲戚!”王伟丽气得嘴唇打颤。
“反正是说到天边,这个病孩子不能出现在我家里。带着这样的孩子,以后我的儿子讨媳妇都要受影响。”李洋拍拍王伟丽的肚子,歇斯底里的说。
“你的儿子?哼,他在我肚子里,我想让你有儿子就有,不想让你有儿子,那是分分钟的事!”王伟丽眼里喷出了火。
“王伟丽,这个儿子是我的命根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永远就别进这个家门!”
“李洋,你真没有一点人性,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王伟丽瘫坐在沙发上,无声地痛哭起来。小嫣然蜷缩在自己的小轮椅里,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大气不敢出一口。
“我当初也是瞎了眼!”李洋操起一把椅子,把电脑砸个粉碎,一摔门走了出去。
王伟丽抱着小嫣然嚎啕大哭。小嫣然一边给王伟丽擦泪,一边哭:“都是然然不好,妈妈别哭。”
王伟丽擦了擦眼泪,收拾好自己的衣物,推着小嫣然,义无反顾地回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李洋几次打电话要王伟丽回去。王伟丽咬紧牙关只有一个条件:依然必须和她在一起。
“王伟丽,你别给脸不要脸,病孩子,永远别想踏进我的家门!”李洋寸步不让。
“那你就死了这条心。我永远也不会再进你的家门!”
“好,算你狠,那你把儿子给我生下来,爱死哪死哪去!”
“生儿子?那得看我愿不愿意!”
“你别逼人太甚,你必须把儿子给我生下来!”
“是你欺人太甚。与其让他生下来就没有母亲,还不如现在就来个了断!”王伟丽愤愤然地挂掉了电话。
6
市妇幼保健院,王伟霞是妇产科的护士。她是王伟丽的堂妹。当她听王伟丽诉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时,深为李洋小看侮辱这些“穷亲戚”而气恼。在她听了王伟丽的决定后,就打电话叫来自己的男朋友,扮成王伟丽的老公,在手术书上签了字。
6个月的胎儿和母亲一起接受了生命体征测量,抽血化验,最后被采用经腹壁羊膜腔穿刺术,注药引产。王伟丽在经受了手术的痛苦之后,仍不忘来一次恶狠狠的报复。她嘱托王伟霞把引下来的胎儿拍照,把惨不忍睹的照片发给了李洋。
李洋看见照片的瞬间,暴跳如雷,像疯了一样把电话打过去破口大骂。
“李洋,我想看到的,就是你的疯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一切回归原点,就当我们从来未曾相识过。”王伟丽拖着极其虚弱疲惫的身体,非常平静地对着手机说。
“王伟丽,你心如蛇蝎不得好死!”李洋冲着手机大吼大叫,发疯般的把手机摔得破烂不堪。
李洋没再去看王伟的一眼,只是委托律师,在最短时间内办理了离婚手续。
接下来的日子,王伟丽拖着虚弱的身体开始打工,赚钱,养活家。因时间的紧迫,每天早上,王伟丽给小嫣然打来半盆洗脸水,让她自己洗漱,临出门会在小嫣然的轮椅上放上足够的饭菜。
一天,王伟丽踏着暮色回到家里,她看见小嫣然把脸埋在脸盆里,呛得直咳嗽。
“你在干什么啊?然然!”王伟丽又气又急。
“妈妈,我想淹死,你就让我淹死了吧!”小嫣然痛哭流涕。
王伟丽突然像遭了雷击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怔怔地看着坐在轮椅里的孩子。
“妈妈,让我淹死吧,让我死了吧!”小嫣然撕扯着王伟丽的衣袖,一声声地哀求着。
王伟丽觉得心如刀绞,像有无数的巨蛇,在吞噬着他的心,他包起轮椅里的小嫣然,失魂落魄地向卧室走去,八楼的高度,经济的拮据,让他们当初装修时,省去了一笔防盗网的安装费。
王伟丽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脚步有点凌乱。她搬了一个高凳子放在窗前,转身抱起床上的女儿:“然然,闭上眼睛不要睁开,妈妈带你到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小嫣然特别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在不停地颤动。
“然然,你怕吗?”王伟的声音有点发颤。
“不怕,和妈妈在一起,然然什么也不怕。”小嫣然紧闭着眼睛,轻轻地回答,声音里似乎还有一丝甜甜的笑意。
“然然,妈妈永远和你在一起。”王伟丽紧紧抱着小嫣然,使劲地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亲了又亲。
秋风依旧,满世界却颠倒了个轮回。地狱天堂,不过一瞬之间。
王伟丽突然觉得冰寒入骨,伤心断肠。她抱着小嫣然跨上窗台,望着点点繁星,万家灯火,似一只蝶,飘然飞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