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茉莉又称烧汤花、洗澡花,农家习俗晚饭烧汤,傍晚洗澡,而花开在日暮,于此得名。
紫茉莉的名字,我还是近些年留意才所知,村中此花虽随处可见,但乡人也只喊洗澡花这一亲切恰当的名字。洗澡花,我并没有种过,但心里却总有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一种拥有过的错觉;在屋前堂叔家庭院东南角,有一株一米多高、花繁叶盛的洗澡花,这两年花开时,立于自家院中,便鲜艳可见;有时也忍不住走近,但熟悉的悠悠香气,熟悉的红黄色彩,熟悉的小喇叭形,心里却倏忽产生一种疏离感,反不如远观时那种如山般隐没,让人思绪丛生,更可亲近。说出来倒像孔夫子说的“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一样,而这到底也是回忆的本相!
紫茉莉花开在六至十月,那正好是读书期的暑假时间,也是童年的黄金日子。那时我还是兄弟的“尾巴”,洗澡花日暮而开,日出而归;而我却是日出起床便往兄弟家跑,日暮了,依然忘归。所以,那时便常常可见一个景象,妈妈常在晚饭的时候,走到屋后水保家后门,冲着隔了几层屋的兄弟家玩的我,大喊:“吃饭了!”而我总等妈妈喊了两三遍,快要发火才兴致阑珊跑回去吃饭。母亲见了总是要劈头骂一句:“混子,吃饭了都不晓得?”而我却总抱怨:“怎么就吃饭了?”时间在我们之间总有一种不调和。
夏风悠凉,蝉不知躲哪棵树上高一声低一声,总唱个不停。而兄弟带着我似总有干不完的事,摘过桃子,捉养过老鼠;动之极,然而到了傍晚,却是带我静静的赏花。兄弟家种过君子兰,太阳花,仙人掌,芦荟,田七,喇叭花等很多农家常见的小花,洗澡花似乎也曾有种植,但却不大,所以赏花处所还是在他家屋前常海家。常海家那时庭院西边植满一排花树,树有枇杷,桃树,兄弟所种的花种那几乎全有,其中亮丽一点的便是月月红与洗澡花。我匆匆洗完澡,便几秒钟又跑到兄弟旁边,总被笑着洗澡水还没有擦干便出来了。太阳红红的将溶漾在西天,归鸟一批一批的,兄弟和常海谈着学校的事情,吹吹牛说些闲话,有时也指着天上的鸟说什么什么鸟,我旁听着,有时傻傻盯着洗澡花看,或摘下两朵置于鼻尖轻闻。
常海有时问兄弟:“在饶丰那边读书怎样?能考第几名?”
”马马虎虎,前几名罢“
”你可不能马马虎虎,曹家读书种子可就看你!“常海话说时轻浮,却也有一丝认真情绪在那。
而兄弟总是笑笑而过,或有时拨弄着我的脑袋,说:”这里还有一个呢?“我手掐着两朵洗澡花,也只有时陪着笑笑,并不插话。
兄弟那时在饶丰镇附近一所私立学校读中学,周六回来,周天下午便走。而我总是周五便克制不住,要去兄弟家探问:”自权哥哥明天回来吗?“那时娘姨还在,有时会和我开玩笑说不回来,而更多是善意的嘲笑我,说:”尾巴子,你怎么就来了,你自权哥哥明天才回来呢!“笑多了我并不介意,得到消息我便愉快的跳奔回家,途中在常海家门口,看到洗澡花也会凝视一会,但并无多少耐心,因为我心里告诉自己:”明天,自权哥哥回来了,可以慢慢在这看了。“然而只那短暂一小会,洗澡花的香气却好似沁入骨髓,红艳红艳的花骨朵,使夏夜沉醉,使我欲眠;星星漫天,而梦中的世界全是洗澡花那般明丽鲜艳......
兄弟教我识别过很多东西,太阳花便是他教的,且给过我种子,拿着小盆我种在二楼,只开过两年花,小小的,齿状花瓣,总饱含生机的样子。
这两年,对兄弟的感情依赖少了,但也并不会少太多,两人可做的事情似乎少了,可即便相对着发呆,我都很开心,事后总免不了一番回忆。我说过,日子的好坏并不在天气,亲近的人陪在身边,那时光便很美,美得你只想再重历千万遍。
有一年近除夕的一个夜里,冬夜却如春天般可醉,星星不多,虫鸣却悦耳的紧,紧打鼓,疏拉弦,高低起伏。兄弟和我也只外罩一件单衣,风凉凉的醉人心脾。那时我读大学并不适意,旁边不少人劝我改过,兄弟倒是之前从未说过的,平时该说什么依然如旧。那夜,我们回忆起很多有趣的事,到回忆近翻了个底时,月已从东边到了中天,要往西去。兄弟停顿了一会,突然说:”听说你大学混的不好?“
”嗯。“我猛地一怔,低头应了一句,不适应这聊天的突然断层。
兄弟想了一想,目光也看向远处,觉得有些话还是该说出来:”你爸爸说他也说不到你,你谁都不听。“他加快语气,”他说你可能还会听我几句,但是我又能说什么呢?道理你也都懂,只是我们要明白我们在做什么,你更是比我聪明,当时我们考大学干什么?我们还是要为自己负责......“然而兄弟之间并不适应这种聊天,我始终低头一言不发,自权哥哥也知道他只需表达一个态度,很多话不说早就莫逆于心。他话停了,天边一只孤鸟的声音拖长在夜空,风轻轻地,柳枝都未吹的摆动。
兄弟看到他家大铁门上的花草都荒芜了,叹了一句:”葡萄树砍掉了,当时那上面还种了好多太阳花,现在都是草了。“
我也打破沉默,说:”以前上面开的太阳花还是好看。“
”嗯,人还是该像太阳花一样,向阳一点啊!“他虽未看着我,但我却总觉一双眼睛盯着我,而那双眼睛里太阳高悬,太阳花就在底下拼命汲取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