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年五月十一日,细雨连绵,被雨洗涮过的草木翠绿欲滴,本是令人舒缓的环境。然拜读郭先生的著作后,内心却不由得寒冷凄凉,内容大抵是对师傅的怀念,郭先生忆起与师父的往事,虽皆是些琐事,然与师父的情义溢于言表,字数不多,读罢却令人椎心泣血,感其师徒之情深。
内心伤感之余,不由想起我们祖孙的情谊。人生漫漫,总有一个人倾其所有呵护你,老爷子恐怕就是我的那个人。
打有记忆开始,老爷子总是乐呵呵的,至今那憨厚的笑声还总在耳边回荡,老头有两样爱好:抽烟,喝茶。家中有个专用小炉,每早都看见怹坐在炉前的背影,一杆老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茶在炉上咕嘟咕嘟着,甚是惬意,爷孙每天的感情交流大抵从早上他给我烤的馒头干开始吧,焦黄的馒头,酥脆可口。从我记忆起他就在抽烟,自己专门在门口种的烟草,幼时没少祸害怹得烟草。烟杆中间挂着一个荷包,翠绿的烟嘴,黄灿灿的烟锅,老头没少拿它烫我。后来可能觉得麻烦,改用纸卷烟丝,为此没少用我的作业纸。老爷子走后,我特意去找他的烟杆,本想留个念想,最后无功而返。有点小遗憾吧。
幼时的我活力四射,早出晚归是家常便饭,躺下后腿疼难忍,老爷子总坐我身边,用那并不细腻的手揉捏,力度刚好,很舒服。如今阴雨天腿疼时有发作,每到此时总能想起那双手,还有那慈祥憨厚的笑容。每欲肚子着凉时,老头总是用嘴吹我的肚脐,未刮净的胡茬扎的我痒痒的,他总得逞般发出嘿嘿的笑声,他还挺“坏”。忆起幼时的我,在同龄孩子中恐怕也是最幸福的那个吧。小时个不算太高,老爷子不知从哪听说偏方,年三十与老太太分别从门两边拽我,说是能长高,现在想想,老爷子也是操碎心了。
小孩子都嘴馋,老爷子也是想法设法找吃的喂我。想吃鸡,老爷子满院子辇着鸡跑,院中遍地鸡毛;想吃苹果,老爷子专门去果园摘回来;记得吃的最豪华不过的就是野鸡了吧,老爷子告诉我说是在山里逮的,那时对老爷子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九岁被父母带离家乡,也离开了老爷子,复年,再回家,见老爷子苍老许多,也憔悴了许多,现在想起,心中也有些刺痛。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生死两隔。
得知老爷子去世时,我觉得天塌了,未曾料到生离死别竟然发生在我身上。匆匆忙忙回家奔丧,直至走到门口,我仍觉得是老爷子在和我开玩笑,他就是想我了,他正躲在某个角落偷偷看我,看我哭了他好出来嘲笑,为了嘲笑我他竟然摆了这么大一个局,老爷子好手笔!直至我看见他安详的躺在那里,没有一点点气息,胡子刮的很干净,我得泪水如涌泉般喷出,没有任何征兆,我哭着跑了出去,知道今天我也没明白我为何要跑出去。那天我在棺材面前跪了一天,泪水流干了,只剩下内心的难过,不舍,不甘。等在站起来时,眼前发黑。
人走了,院子突然变得好空旷,好安静,以前他总穿着布鞋在院中拖拉着,发出哧遢哧遢的声音走来走去,那瘦削的背影总是那么坚韧结实,如今再也看不见了,再也看不见了。那些关于他的事与物,随着他的离开,也都没了。他没给我留下任何关于他的印记,没有照片,没有记念,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变得让我难以回忆。
再回家时,没有他的院子早已破败不堪,院中杂草丛生,屋子早已不是曾经的样子,那个伴随着他的火炉终年受风吹日晒,腐蚀严重,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默默的守在那里,茶杯也早已不知去向,他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也被时间带走了,我站在院中,内心凄凉无比,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真的什么都随风而逝,没留下一点痕迹。
和别人聊起老爷子,都说老头是个好人, 每次聊起怹,我总有说不完的话,我太想他了,然而他留给我的念想太少了,我怕我不拿出来说说也随风而逝了。想起与父亲聊起老爷子,他说,老爷子虽然不爱说话,但说出来的话都很有道理,很有用。
转眼间,老爷子离开我十年有余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曾经的事情也一点点流逝,我想把他们都记下来,那个对我好的人不在了,我不应该再忘记了。愿您过的安好,愿我不负自己。不肖孙泣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