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亲戚家陆续开始置备团年宴了。即便在年味越来越淡的传统春节里,吃这个主题却不会有多大改变。今天小姨做东,邀请我们一起到她家去吃大锅洋芋饭。柴火灶的魅力,也只有打小在农村生活却久居城市的我们才会念念不忘。她家虽说算是处在郊区,不过小城的郊区却与农村并无差异。而对于在异地上学的我来说,这口洋芋饭的诱惑实在是太大,情愿窝在家里的我终归还是去了。
是从何时我成为了一个不爱外出的人了呢?我忘了,我只知道现在的我虽然享受着这种生活方式,却也时常不免感到落寞。也许我真是在逃避着什么吧:相貌平平,家境普通,看似努力的学习成绩却不怎么好,兴趣爱好多却无一技之长,暗恋过几个女生而当我鼓起勇气去表露时却屡屡受挫(我并非是个滥情之人)。我时常自卑,偶尔也想骂几句这该死的时运,但我清楚,所有的怨天尤人,终究还是自己无能,狭隘的内心愈发的扭曲了,也只敢躲在家里怕接触外界了 吃罢了这顿极具诱惑的午饭,长辈们便搓起了麻将,我捧着自己带来的一本书挪到了一个房间里。这也是我逃避的一种方式吧,沉浸在小说的情节中,亦或者体会着作者的心路旅程。看别人过生活,总比自己去过活着要轻松的多。然而山里毕竟太冷,穿着并不单薄的我却也还是感受到阵阵寒意的袭来。我瞅见楼下有一个闲置的火盆,旁边是劈完后整整齐齐摞好的一捆干柴,突然心血来潮想生柴火。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件难事,童年在农村的外婆家生活的我,逃避作业最常用的伎俩就是砍树锯柴生火了。易燃的枯枝烂叶作为引子,在上面架上干柴。焰火在一阵欢愉的跳动后便消失殆尽,只留下烧的通红的木炭在发光发热。围在火堆边坐定后,翻起了手中的那本《白鹿原》,这部渭河平原的雄奇画卷有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我,同时我也琢磨着这样一个问题:怎样过活才算过了此生。而这些木炭燃烧后的灰烬也随着热流升了起来,洒落在我的衣服和书上,怕弄脏我也不敢用手掸之,只能用嘴吸足气后将它们吹落。
忽闻不远处有人嬉闹,循声望去见一小孩儿在不远斜坡上从坡顶滑了下来,屁股下坐着的玩意儿传来一阵熟悉的金属摩擦声。我知道那玩意儿,我们叫它蛋子车,之所以管它叫车,无非是有四个金属轱辘,再加上几根结实的木棒就能载人了。这车没有刹车,拐弯全靠脚蹬穿过前轮的棒子。那小孩体验了一轮“滑翔”后就把车提到坡顶,让他几个迫不及待的小伙伴接力了。小时候我也有过这车,是幺外公送给我的,而今这位嗜酒的老人却在几年前与世长辞了,不禁感叹这如同白驹过隙的光阴。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黑色的外套上又有不少的斑点了,索性站了起来抖了抖身子,才又将这群不速之客赶跑。我突然想到已经很久没有在山间小路走过了,便乘兴走向了一条熟悉的山路。这是小时候和表姐一起来这儿进行探险活动时所走过的道路,那时我俩和一个表哥是最亲密的小伙伴,我的童年里他们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今那个表哥已成了家,表姐在楼上和长辈们打起了牌,看来这条路今天我得一个人走了。 这条路通向哪儿我并不知道,因为我以前也没有走到过尽头,我只知道沿着这条路可以到达某座山的高处去。小路并不宽,而两旁丛生的杂草却显得这条路愈发的窄了。更有某些不知名的带刺的植物不时地勾住了我的裤腿,显得有些不欢迎我进入他们的领地。寒冬腊月里,虽说树上的叶子早已凋零,但它们却还在。叶中仍旧留有一丝绿意,丛中也还不失一丝茂密。看来冬天也并非是那样的不近人情吧。继续走了一会儿后,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的特别的,只有一些人家坐落在大山之中,虽隐匿其中但冉冉升起的炊烟却是格外的显眼。出发前的那种兴致既然所剩无几,便原路返回了。下山的路虽然轻松,但依旧被它们妨碍着,这下倒似乎成了挽留了。不过我却不想领这份情,径自下山扬长而去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本就不太明朗的阳光在山里缭绕的云雾中更显惨淡了。即使寒风轻轻掠过,身体还是会不自主的战栗起来,本能的驱使我加快了走回火堆的脚步。虽说是前胸受热,后背着凉,当我感受到火的温暖后心里还是满足的。
此时斜坡上早已不见了小孩们的身影,兴许是玩累了各自散去了;小姨家的养的一只狗蜷缩在简陋的棚子里,不时的咂着舌头;楼上传来了父亲和牌的声音,激动地近乎呐喊,接着就是麻将清脆的碰撞了。我又回到这堆火的边上,呆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那跃动的火苗:这种久违的平静,或许不仅对于外地求学的我是一种莫大的心灵慰藉,对于工作了一整年的他们也同样是吧。不管是因为年轻的增长,亦或是日益发展的生活水平,大家所认为的年味如何的变淡,只要能够和家人们一起处着,这个年就还是会有原来的味道。看着亲人们都健健康康的在一起,即便是聒噪也仿佛成了乐音,安抚着内心的愤懑与幽怨。就在此刻,我觉得世界再怎样也与我无关了。
那堆火终究还是在我们离开之前黯淡了,最终只剩下点点火星。是我亲手灭了它,因为我不能一直把握住这转瞬即逝的东西。但在未来的某一刻,某一处 ,它还是会像那堆活火一样,再次由我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