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疾驰而过的风景里思绪万千,开阔的平原熟悉又陌生。
黄昏里掠过的灯火,两侧郁郁寡欢的树影,耳机里悱恻的音乐,远处拥挤的山峦散开在没有焦距的瞳孔,一切仿佛都在致力于让人的神经更为脆弱敏感。
大巴车上正在播一部老电影,梁朝伟和舒淇的脸上都还满满的胶原蛋白。
好像叫《玻璃樽》,讲的是台湾渔村少女在海边捡到一个漂流瓶,凭樽内一张纸条来到香港寻找一段奇缘的故事。里面说人生下来的时候都只有一半,为了找到另一半而在人世间行走。有的人幸运,很快就找到了,而有人却要找一辈子。
坐位离电视远了些,抻着脖子看的有些辛苦。低头摆弄手机刷朋友圈,不期然就被撒了一把狗粮。一个大学同学发的小视频,是她家大女儿在逗刚出生的小弟弟,幸福感几乎要从视频里溢出来了,玻璃心瞬间被震裂,再看另一个同学在下面的互动,俨然两个妈妈在做育儿心得的交流,内心生出羡慕,却又忐忑的不知所终,一下子莫名的想逃跑。想起那天H哥跟我说:不要总想着满世界乱跑了,把出去野的那些心思放到正道上来,想想自己的个人问题,是时候解决了。别等我们的女儿都嫁人了你才结婚⋯⋯
我有时很矛盾,人到底是多思考好,还是保持单细胞好。因为你看,这些话我只当耳旁风吹过多好---思考有时会让人悲观,想太多就容易矫情。我在这一刻不由自主的矫情了。
人生真的是一个大而艰深的课题,我至今没活明白自己。
人不是应该为爱结婚的么,什么时候起不结婚变成了这样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所谓的不将就,让我走到今天的尴尬田地。我在仓皇中求变,至今未果。
年龄仿佛是一个无法接受的坏名声。心里一边抗拒,一边却又招架不住。
渡边淳一在小说《情人》里写过这么一句话:女人二十几岁的时候很怕嫁不出去,上了三十岁,一种倔强便油然而生。或者说自己独有的生活习惯已经根深蒂固,再要改变已经非常不容易。
走在奔向那种倔强的路上,一边恐慌一边从容成了一种生活常态。
有时也会自省,觉得自己像是高原的空气,那么稀薄,谁跟我在一起也会有高反吧。
有时觉得通往罗马的路太多,迷失感就像鬼打墙,兜兜转转数次回到原地,等到终于找到出口,也早已输给疲惫,对最初的梦想不再那么执着,就此放弃,宁愿辜负那些坚持过的曾经。
我其实一直不愿正视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
被人调侃,我只当是个寻常的笑话。
被人催时我顾左右而言他已经练就一身太极之术。
想起有一次听俞飞鸿的访谈,问她有没有因年岁的增长感到恐慌。她的答案大概是这样: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我从未感到这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我今年40岁,我至今未婚,但我一步一步不急不忙不紧不慢走来,若说惶恐,20岁时倒有,那时觉得世界新鲜,看到30岁的女人优雅如谜,反观自己一无所有,依然是父母如天,大树底下好乘凉,没有坚定强大的内心,没有独立的经济支柱,于是总想飞速生长,长到可以控制自己的人生,从发育不良的花骨朵长到花枝招展。那才自在从容。
大龄未婚的俞飞鸿是若干姑娘的缩影,她们知道自己的矫情在何处,知道什么一定不能将就。所以她们勤奋、努力、拼命,学会了在独行的日子里也能强大的对抗这世界的善变,一个个一边期望一边失望最终变成了自己想要的男人的样子。
今天看完了《玛格丽特小镇》,合上最后一页时内心又多少掀起微澜。
老实说我并不喜欢加·泽文的写作手法,但却喜欢他堪称新奇的构思,他讲的故事总是亲切又陌生。这一本整体来说比《岛上书店》趣味性更浓。
从扉页开始,看起来有一条主旨倔强的贯穿始终:爱一个女人,意味着你要爱着玛格丽特、玛琪、格雷塔、玛吉、米亚和梅;这让我想起那则短片《The last》:爱一个女人,意味着你爱的是'who" "what" "when" "where" "why"and “the last”;所以结论是:如果你爱她,就要爱三维立体上纵横交错的她---爱平行空间里多元的她,也爱纵向延伸的她的一生。
从这个角度来看,《玛格丽特》的创意很好,故事设定很理想化,符合当下女性的强烈诉求。然我存疑的是,愿景很美,实操未免困难了些吧。N对玛吉的爱,真的是那么毫无道理的全盘接受么?故事中的格雷塔美则美矣,最终走了极端结束自己的生命;玛琪肥硕刻薄,对自己的身材和性格都缺乏管理;老玛格丽特被岁月侵蚀,79岁看起来像100岁⋯⋯
故此我还是认为,女性是该为自己的一生负责的,有义务让自己在每个阶段葆有相当的可爱状态。不求美貌不可方物,不求生活轻奢小资,但求体态匀称,举止得体,有自己自得的乐趣,也能让身边的人不觉负累和忍受。如梅、米亚,懵懂年幼,不知不怪,但自玛吉开始,从轻熟到知性再到年迈,是该把自己活的更明媚一些的,而不只是寄望于遇到万般不嫌弃不离弃的所谓真爱。爱是理解和平衡,那个人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负责,没理由给他再增负担。
杜拉斯说,除非你非常爱这个男人,否则男人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是一贯的刻薄,却也残酷而真实。
我向来还算客观,这句话主语宾语换一下我也一样认同。对男人来说,除非你非常爱这个女孩,否则女孩也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想来我们好像总是在谈论爱情,但我们真的见过爱情了么?如果没有,硬着头皮走入婚姻便是所谓“想象战胜了理智”吧。那种生活自然不是暗无天日,反而好像稀松平常,但我想一定是黯淡无光的,生活还是需要光芒的,光是想想我都害怕一生一袭灰色。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向生活投降选择将就,我比较不害怕再久一点的等待和寻找。
老实说长到这把年纪,谁还没被撩过。然而千万人撩你,不如一人懂你。
池莉说:人生到某个年龄段上,仿佛渐渐苏醒了。
醒来发现世界甚是清明。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漂泊于无边的海上,根部细弱,伺机而动。我记得毕淑敏在游记里写过一篇关于海明威的故居。故居大概有三处,其中一处是位于古巴的面朝大海的“瞭望山庄”,在这里他创作出传世经典《老人与海》,度过了他人生的最后20年。资料里也有翻译成“守望山庄”的,相比之下,毕淑敏说她更喜欢“瞭望”。“面对着浩瀚诡谲的加勒比海,依海明威的性格,更多的是“瞭望”而非“守望”吧?”我表示共鸣。一座岛“瞭望”着大海,仿佛有了一双希冀的眼睛,一腔灼灼的热情,比“守望”的孤独感要多太多主动和勇敢吧。
每个人也都可能成为世界角落里另一个人的城池。N对他的女儿简说:“这座城池里有爱,这座城池里也有哀伤。还有富裕、贫穷、善良、龌龊、疾病和健康等等太阳底下存在的一切。这是地球上最伟大的一座城池。是新生的地方,也是最终死去的地方,以及承载生死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地方。”
那首《你在终点等我》里王菲唱道:没有你的地方都是他乡,没有你的旅行都是流浪。我说我很喜欢这两句词时C同学对我生出恻隐,说姚若龙这两句犀利佐证了我这些年要么在他乡寄居,要么在路上流浪。
想起小说里玛吉心里想:“我感觉我们穷其一生都在不停的彼此错过。”
我惊异于自己扮演的阿Q入木三分不辩虚实,因我始终认为,在我的冗长的流浪生涯里,或许那人一直都如影随形,以同样踽然的姿态,咫尺天涯的寻觅着我,而我们只是刚巧不断擦肩而过,我们不停的错过是为更好的相遇,这一次次的旅程丰盈着我们,让我们不慌不忙变成对方最想要的样子,然后才迎来命定的相遇;或者就像《伊斯坦布尔假期》,阿丽斯和戴德利的先抑后扬的命运交会。
那部电影还在进行。画面定格在梁朝伟的客厅,两个人各自窝在沙发里,舒淇对他说:谁会给你安全感啊,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是自然的神态和笃定的表情,舒淇把角色的率真和纯粹诠释的很好。1999年至今17年过去,舒淇终与冯德伦修成正果,像是对17年前的自己隔空喊话:我做到了。着随性的礼服,没有任何婚宴和派对,一条简单的微博曝出婚讯,举众哗然,然后是满屏赞誉乐见其好。爱情长跑在终点得到了欢呼,两个人婚礼形式的不拘一格也引发了延伸讨论:关于一场豪华的婚礼必要性。对此我从舒淇那里领完狗粮又盛满一碗鸡汤---原本一无所有,何必为物所累。如果可以,我情愿全数换做旅行的资费,全世界去撒野。何况有生之年花光所有运气遇见一个人,形式和物质都无需再奖励。
在我看来人生的三件事:和全世界谈恋爱,和他谈恋爱,也要和自己谈恋爱。
不论另一半是全世界、是独一无二的他、还是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谈恋爱的道理都一样。所谓“找对象”,便是要先找到这个标的对象,然后才进入“有个恋爱想跟你谈一下”的阶段。只有“他”是不确定因素,世界通常会不动声色的给你惊喜,而“自己”会在被找到之后完成身体和灵魂的贴合。
所以归根结底,是要和自己谈恋爱。找到自己,了解自己的好恶,欣赏自己的真善美,直面和接受自己的粗糙之处,给自己力量,带自己远行。
人生路漫漫其修远兮,古印第安人有一句谚语:我们走得太快了,有时需要停下来,等一等我们的灵魂。这个等一等,其实就是思考的过程吧。
这样看来,人还是要保持思考的能力的。来为生命增加一些重量和厚度。在过程中你能看清自己,这是一件很好的事。
想象自己是一个雕塑家,一生的工作就是精雕细琢一个完整的自己。从一块泥胚开始,有了初步的轮廓,渐渐有鼻子有眼,渐渐羽翼丰满,渐渐活灵活现。哪里刻的不好,工具箱里找合适的器具,修正和塑型。
生活不一定是一直美好的,被凿子锤锤打打的过程必是伴着深深浅浅的疼痛的,但是那些挣扎可以让我更坚强,那些改变可以让我更有智慧。
我们每前进一步,都会觉察到人生的隐痛。这些痛,据说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列数我不胜枚举的隐痛,罄竹难书的缺点,倒也不失为一项恶趣味。
我这人没什么恒心,大部分新鲜事都可以成为我的兴趣爱好,头脑一烧热情高涨,学习的热度来的快去的也快,导致到现在也没一样拿得出手的特长。但怎么办呢,还是要爱这样一个毫无章法的自己。
我这人也比较偏执,喜欢的东西常常是一个类型,买东西总买一样的,衣服鞋子永远是重复风格的堆叠。但怎么办呢,还是要爱这样一个土里土气的自己。
我这人还不长记性,犯过的错摔过的跤,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次两次总是记不住的,跌倒过的地方下次路过,还是会好奇的冲上去再踩个空。但怎么办呢,还是要爱这样一个无知无畏的自己。
我这人不爱吃肉不能喝酒,时常也会觉得,这样无疑少了许多人生的乐趣。有时在书里电影里看到饕餮和烈酒的故事,真心想去使劲试一试,但最终都会在酒肉面前认怂。但怎么办呢,还是要爱这样一个矫揉造作的自己。
《圣经》里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人生的三场恋爱,这是比较标准的誓言模板了吧。
“请拥抱你的迭代反复,她们没有一个会延续长久。”拥抱这样一个不完美的自己,是我对自己的爱和宽容。
人生苦短,要记得给自己发糖。不要因快乐终将逝去而害怕快乐,不要因未来终将到来而害怕未来。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这才是真正的玛格丽特精神吧。
如你所知我会在每一个假期尽可能的旅行,偶尔因为一些原因不能成行,我会因此抓心挠肝一阵子,但也会及时调整模式,找到原地度假的正确打开方式。旅行的魅力,在于即使途中生病遇险,度过之后也会成为津津乐道的谈资;而书籍让我对这世界充满好奇,空前的探索欲会让我忘却疲倦和无聊;即使真的无聊,咸鱼般躺着,能静下来思考也是一种恩赐,这就是加·泽文所谓“无聊与幸福的感觉其实相差甚微”。
还有个道理我也是后来才渐渐明白,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什么能让你快乐,你又真正想要什么,那就去试。一次生命有那么多的方向,每一天都有无穷无尽的“如果”,你大可一一去尝试,也许最终都无法找到答案,但当你回首往事,每次到达极点的可能性,每次站在路口的困惑,感到一切尽如人意的兴奋,感到一切背道而驰的悲哀,你的人生已因着这一次次的寻觅变得丰盛。比起后悔和遗憾,痛哭倒地,挣扎爬起,最终都会变成生命里最好的日子。好像万里觅知音,终与那个终生相伴相撕的自己握手言和,素未谋面却一见如故,真正开始一生的马拉松恋爱。何其幸运。
一生能着几两屐?
理当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白岩松有篇文章是:青春应该不计后果的过。我记得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提出的最新年龄分段是这样: 44岁以下为青年人,45岁至59岁为中年人,60岁至74岁为年轻老年人,75岁至89岁为老年人,90岁以上为长寿老人。这5个年龄段的划分,把人的衰老期推迟了10年。这个分段于我可谓正中下怀,所以走在奔三的路上,其实我依然觉得青春尚早。
人生有那么多种可能,不走那条众望所归的路,就注定比别人多承受些孤独和不知所措吧。但既然独辟蹊径,慌张又何以致用,不如就迈开步走下去,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那条万众一心的路上已经足够拥挤,不妨就冒个险吧。像哥伦布一样,去发现一座新大陆,人类除了要有契约精神,更要有冒险精神。总要有人对平庸说不,总要有人为不平庸付出代价。
耳边循环播放着陈奕迅的《落花流水》:“这趟旅行若算开心/亦是无负这一生⋯⋯”
至于那个缺席多时的你,你看,
我这么通情达理,你千万不要错过我;
我也还在努力,你千万不要喜欢别人。
我深知从萍水相逢到命中注定,这一路哪会那么容易。
时光荒芜,我们全力以赴经历的一切,都只这一刻的到来。
梁思成问林徽因:为什么是我?
答曰: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来回答,准备好听我了吗。
啰嗦了这么多,最后概括一下本文的中心思想:白岩松说:青春应该不计后果的过。真知灼见。好日子总是飞流直下,转眼已经是假期第四天了!假期要是也可以不计后果的过该多好!不说了,我先哭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