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是我听来的。
玄之又玄,神乎其神。
久而久之,让我深受其疼,其苦,时而迷茫,时而嗟叹,久而不愈……
这个故事到现在依旧是个谜!
故事的讲述者是位母亲,三个孩子。
“你信世界上有鬼吗?”她问我这话时,哄抱着不满周岁的孩子,在住院病房里来回踱步。我正好是她临床,孩子拉肚子脱水,也住了院。
我内心里是不信世上有鬼的。我读了二十多年书,更信科学。
我礼貌地冲她笑笑,轻轻摇摇头,态度坚决。
“我以前也不信,从这件事后,我信了,也怕了。”她也冲我笑笑,她的笑容充满酸涩苦楚,“不是亲身经历,绝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害怕和绝望。”
故事她就这么开始讲了。她怀里的孩子慢慢睡着了,烧也退了。许是心情放松了好多,她讲的很细,很慢,很难,我听的很沉,很苦,很涩。
那个娃娃是她哥哥和嫂子的孩子,她就是姑姑,娃娃的小姑姑。
娃娃圆脸嘟嘟,睫毛弯弯,很讨人喜,就是身体弱。在妈妈肚子里就弱,还有一个月临盆,隔着肚皮就查出来脑子有个小肿瘤。大人可真犯了难,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最后还是母爱如天,坚持留下了娃娃。幸好出生了也没多大事,大半年肿瘤就自己吸收了,惊险一场就算过去了。娃娃是哥哥嫂子的心头肉,家人都爱惜的紧,一有病就往医院里跑,一家人就三天两头住院。
这次是七月里,天正热,娃娃又病了。去了县城的医院,住了七天,还是不见好转。娃子的小姑开始着急,一遍遍给哥哥嫂子打电话,让他们转院到市里的人民医院。小姑觉得市里的医院毕竟比县里要好,她三个孩子有病就直接来市里,怕在县里给孩子耽误了病程。哥哥嫂子却不这么想,觉得孩子从小到大没少住院,根本没大症,就是个感冒发烧,再说县里给报销百分之六十,市里才百分之三十,怎么着都不合算。娃娃就这么在县里住到十天上,说来也怪,娃娃突然就好了,不烧了,也不咳了,全家人高高兴兴回到家里。
晚上吃完饭还好好的,娃娃吃的也不少,夜里却又突然高烧到40度。小脸烧的通红,手脚却冰的渗人,又吐又咳。哥哥嫂子开始慌了,老家是农村,深更半夜里是没有车可搭的。幸好娃娃小姑家离的不远,家里也有车,全家人就这么一阵忙乱的上路了。在车上,娃娃精神还不错,偎在妈妈怀里,东指指,西点点的还跟妈妈咿咿呀呀说了一路子的话。
到了市里医院,娃娃也许见医生见的多了,知道医生给打针,就很害怕,一下子拉了一裤子绿屎,栽在妈妈怀里,双眼紧闭,气息奄奄。
“‘翠燕,咱哥嫂这娃娃估计不行了’。我当时听了我老公这些话,觉得他胡扯,好好的孩子说不行就不行了,怎么可能。”临床的这位母亲说到这里已经止不住哭声,她使劲摸了把泪脸,骷髅的双眼一圈大大的黑眼圈,紧张的牙关紧咬,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天。……
医生看到孩子的状况,心里就有数了。立马就上了呼吸机,刚插上管子,娃娃肺里就像洗浴的花洒一样喷了血。“娃娃,不行了,快进重症监护室。”医生也急眼了,站起来吆喝。一直到天亮,十几个医生会诊抢救,医院尽力了,孩子也没救回来。医生跟他们讲娃娃拉绿屎时就不行了,娃娃是手足口病,县医院打了十几天吊瓶,楞没瞧出病因来,给耽误了娃娃,要是早来,,就知道是这个病,娃娃不至于没了,市医院看了好多这样的孩子没一个这样的。
事出猝然,孩子走的突然又难看,医生怕娃娃父母受不住,只让姑姑去看孩子最后一眼,送孩子最后一程。
她恍恍惚惚的走进重症监护室,屋子中央的手术台上,娃娃走的很难看,浑身发紫,嘴唇发黑,还起了一身密密麻麻的血色斑点,就是害死娃娃的罪魁祸首。谁也不知道娃娃临死前受了多大的罪,他就像割喉的牲畜,难受抽搐挣扎,留下了一具狰狞的小身子。
她心里疼的纠成疙瘩,心脏缩成一团,重重的吐出一口一口气,喷到玻璃窗上。想使劲喊,嗓子却哑了般发不出声音,想大声哭,舌头却僵了样不听使唤。她拼了命也没摸到娃娃,明明离那么近,却隔了那么远……那个乖乖巧巧的娃娃就这么不情不愿的走了,让父母悔青了肠子,恨死了自己,也终是无济于事了……
她想去喊人,却怎么也打不开门,一头栽到了地上……
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半躺半靠在医生旁边的长凳上,医生说没大事,过度伤心,血糖低。她没听进去医生的话,只觉得全身特别沉,特别沉,胳膊腿很重,抬也抬不动。坚持着回了家,老母亲早就坐在家里等着了。小孙子住了院,老太太在家一圈圈转,就等着回信了。
“我很早就没了爸爸,那时候哪有钱看病,我和哥哥还很小,爸爸就得了肺气肿去世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爸爸的印象也淡了。他再来,谁也没想到的事。”她炯炯的大眼睛里泛着精光,我也下意识里咽了口水,“我当时真的是毛骨悚然,浑身一层鸡皮疙瘩,跑了很远,一直退到屋门口。”
她恹恹地坐在沙发上,不知怎么开口。老母亲也觉得气氛不好,倒了两杯水,端给她一杯,自己也颤颤巍巍端着一杯,好像早就知道了什么,又不肯接受,强给自己壮胆。她想早晚老母亲都得知道,孩子不在了,瞒也瞒不住,早晚老母亲得有这么一次,想到这里就要开口,这时,她哥哥嫂子也从医院回来了。
嫂子一路哭,一路打着点滴回来的。刚坐下来,她的那杯水还没递到嫂子手里,她就猛然觉得全身一轻,瞬间腿脚就不发沉了。就好像之前自己一直背着一口袋粮食,这会儿,忽然就一下子卸货了,全身轻松,她还没来得及长长出一口气。这时,怪事就来了。
娃娃的妈妈,她嫂子突然就出了问题。,口吐白沫,眼睛发直,身子僵硬,大着舌头双手叉腰开始说话,“你们怎么看的孩子,让你们转院不转院,我提前去市里医院等了你们几天,也不见去。这会孩子来跟了我,我能哄好吗?我一老头子怎么哄孩子,你们跟一个来看孩子吧。”嫂子一个个指点着问话,“你们快点说说,商量商量看看谁能来,来跟我搭把手,帮个忙。”嫂子的声音发粗,完全是个男人的动静,举止粗鲁蛮横,不像平常老实的样子。
老母亲也吓了一跳,哐啷一声,杯子就掉在了地上。姜还是老的辣,她缓了缓神,就定下心来,大声吆喝儿子赶紧去村东头请巫老婆子。
“我哥哥这会也吓傻了,傻愣愣在那站着一动也不动,就像用上了定身术。母亲喝了一大口水,冲着他狠狠喷了一脸,他才打个怔愣,清醒过来。”她努力的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巫老婆子来的很快,许是觉得事态严重。巫老婆子进了门,就破口大骂,“姓孙的孽畜,死了这么多年,还让家里不肃静,孩子去你那里了,你就看着,回来作甚。”她越说越怒,“这里没有你的事,速速听我话,要是不听,家里毁了你的贡奉,永远不让你进家门。快快下了孩子的身。”说着掏出一个筷子,只见那根筷子蹭一下就直立在床上,竖的直直的,一动不动。
大家都傻了眼,直直的盯着那根筷子发愣。
这时嫂子却大喊一声,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吓得一动不敢动,浑身发冷,退到门口都不知道。”临床的母亲那双空洞的大眼几乎要贴在我的脸上,我情不自禁一个寒颤,轻轻往后退了退。
“大兄弟,听我话,散了吧,以后家里的孩子都会念着你,听你话,好好照顾孩子,你赶紧走吧。”巫老婆子看着一切在她掌控中,话也软了,开始劝说。说也怪,话音刚落,筷子立马就歪了,啪一下掉在地上,灯也随着灭了。
巫老婆子登时住了嘴,瞬时,满屋子万籁俱寂,毛骨悚然,凭空来的一股凉风,轰一下子吹开了门,像有重重的东西扑了出去,灯又亮了。,却是什么也没有……
“这都过去一个月了,我都不敢自己在家,孩子病了,我们就直接来了市里,一是怕耽误孩子,再是怕先人生气。”故事结束了,她也回到了现实。苦笑一声,慢慢去了自己的床位,把孩子轻轻放下……
几天后,我和孩子就出院了。
我不知道她的故事是真是假,我看得出她讲故事的神态是坦诚的。
这个故事我经常在不经意间就想起来,我不知道是忘不下那个可怜的娃娃,还是好奇于那个死了还操心的老头……
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掺裹着我,每每想起,就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