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矛盾的爱
次日午时/列车旅馆
诗然一脸紧张地看着秋雨的眼睛:“你还好吗?”
“还好,就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秋雨略带嘶哑的声音中透着些许无奈。
他抬起头来默默地盯了诗然许久,眸光突然暗沉。举起手中的那本日记:“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诗然微微怔了怔,迅速垂了垂眼。
他目光中突然出现的闪烁不定,让秋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满脸上立刻都充满了期待:“能告诉我吗?求你。”
然而那个优雅的男人只是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了一声。
“秋雨,我不想骗你,但是……我真的帮不了你什么。因为直到现在,很多事情连我自己都没能搞明白。我只是愿意相信并且顺其自然。但是我不能够保证其他人会和我一样尤其是你,所以……”
他缄默了片刻,若有所思道:“我觉得,有些事或许得靠你自己去发现并且证实它,才能够彻底想得明白。”
温暖柔和的阳光,在诗然优雅沉静的身上缓缓弥漫开来,伴着他微微的叹息,渐渐弥漫在秋雨纷乱复杂、毫无头绪的心上。
那张被撕掉的诗,从表面上似乎看不出来什么,却经不起仔细地推敲。
松泽明说宛清儿有另外一个名字:轻若雨滴;
沫儿说:你笑得样子像阳光般灿烂;
轻若说:只要你在,一切安好……
那这诗中所说的那个他,分明就是自己。
他蓦然想起了在那张全家福照片的背面,模糊呈现出的和诗中英文字体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一个签名,心里越发的感到迷茫和慌乱。
就算是模仿,但凭着单纯的冷沫儿对整件事情的了解而制造出的宛轻若,怎么可能会拥有宛清儿——对他所有的感情和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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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里,子时的琴声没有如约的响起,秋雨穿过悠长的甬道走到了琴室。
那个优雅的背影无声地坐在那儿,任时光寂静的流逝。她的身边依旧放着那把大提琴,此刻却孤单的躺在那里。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抚摸着光滑的琴身:“为什么不拉琴了?”
“心无所念。”
她支着下巴痴望着空气,幽缓的声调里,似乎有道不尽的叹息。
秋雨望着她美丽的侧颜,看到了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在她的眼眸内流转。
她突然站起来,走到偌大的玻璃墙面前,伸出双手在光滑的玻璃壁面上划了一个半圆,紧贴着玻璃外的一面石壁,在秋雨的眼前缓缓敞开。
庞大透明的玻璃外霍然出现的,是黑暗中被突然惊动了的、幽深的海底世界,在耀眼的灯光辉映下迅速地活跃起来。
她布满忧郁的眼神,追随着窗外那些偶尔紧贴着玻璃游动过来的小生物,伸出手来一一抚摸着它们欢快的小影子,唇角露出了一丝浅淡的微笑。
那是一种无奈的微笑,一种令秋雨感到莫名心疼的微笑。但——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来,更不了解她浓重深沉的忧郁从哪里来。没有无从谈起的话题,因而他的内心更加的郁郁不堪。
时间就这样静默了许久后,她合上石壁缓步穿行在甬道间,秋雨默默地跟随在她的后面。
她没有回画室,而是拐了个弯停在一处石壁前,打开了另一道门。
一个极小的、被石洞围起来的泻湖豁然出现在眼前。碧蓝的海水清澈见底。灯光下,偶见一些来来去去、宛若幽灵的小生物。
她转到一处石壁后,不大一会儿换了身紫色的泳衣出来,默默的朝海水走去。就像对待空气一样,毫不理会秋雨投射在她身上的每一道热切的目光。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秋雨醒悟过来,忙追着她问道。
她像忽然想起了他似的回过头来,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好几秒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待在这儿就好。”
她提起放在岸边的一套简易潜水装置,纵身跃入了海水里,在秋雨追随的目光中闪动着优美的泳姿,穿过一道狭窄的缝隙,直接游向海里去了。
她默默做着的这一切,既让秋雨惊讶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是在试着让他了解,明白她所做的一切其实对他来说都并无伤害,却也和他毫无干系。
但是,为什么秋雨的心里总是会产生那样的疼痛?她的忧郁、孤独、神秘,她所做的这一切,都令他感到莫名地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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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终于停了下来。
诗然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秋雨,淡淡的问道:“有事?”
见他半天不语,便温和地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情,忽而听到秋雨低低的一句:“哥,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诗然停下了手里的摆弄,背对着他沉吟了片刻:“好。”
海滩礁石旁,积雪未融。诗然和秋雨并坐在缓缓燃起的一堆篝火旁,默然无语。
“不是有话要说?”
诗然开口打破了寂静许久的沉闷。
“我看了所有的日记,还是有些不明白。”
“你想明白什么?”
“沫儿好像就是她自己,很真实的一个存在。”
“啈!”诗然轻笑了一声:“那是当然。”
“可这样一来,她们之间不是应该互相排斥的吗?轻若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沫儿,可为什么还要帮着她?一个如此强大的人格,应该是和主体形成互掐争斗的格局,最终占领主导地位才对,可她们却这样和谐共生着?”
“或许她们知道,只有这样才都能好好的活着。”
“什么意思?”
“我想,如果不是轻若的出现,沫儿早在八年前恐怕就已经……”
秋雨摇了摇头:“但我看得出来,轻若她并不开心。”
“我相信那不是因为沫儿。”
“为什么那么肯定?”
诗然手里拨弄着篝火,一张棱骨分明的脸,在红光的映照中带着某种凝重。
“因为一个高贵的灵魂,永远都不可能去做一些伤害别人的事情。”
秋雨不解,带着疑惑盯了他一会儿,转而痴望着通红的熊熊火焰,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
秋雨摇摇头:“不知道,我想我是疯了,好像是爱上了她,但又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
诗然拨弄篝火的手顿了顿,深邃黝亮的双眸微微颤动了一下,轻笑了一声继续拨弄着篝火:“以你的判断呢?”
“就像我当初分析的那样,如果是因为受到了事故的重创,不愿意再面对过去而裂变成了另一个人格,那么这个第二人格应该是要处处都针对冷沫儿直至消灭她才对,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但是现在,作为一个更为强大的人格,宛轻若不但丝毫没有霸占冷沫儿的思维意识,却相反始终在努力隐藏着自己的身份,这根本不符合双重人格的逻辑和定律。”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好想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
他旁边那个优雅的男子长久的沉默着,突然幽幽叹道:“知道了又能怎样。”
秋雨霍然看向他,呆愣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哥,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求你,告诉我。”
“你会信吗?”
秋雨目光灼灼无比坚定的回答:“我信。”
“为什么?”
“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害过我。”
诗然蓦然闭上了眼睛,咬紧嘴唇垂下头轻叹了一声。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又抬起头来,一边继续用枝丫慢慢拨弄着那堆燃烧的篝火,一边幽幽说道:
“其实……轻若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第二人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