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变故

贾高和张天问死了。

人纵然有一死，可有人死得其所，也有人死得窝囊。贾高和张天问的死，却叫人无法评价，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的死将会是一个秘密。

深夜。

任长青已经失去了等待的耐心。他曾与贾高约定，无论成功与否都要带回一个消息。可他什么也没有等来。

“景尧，你带上剩下的兄弟，向茶花堂发起攻击。”于是在深夜里，任长青下了第二道指令。

“是，庄主。”江景尧领命而去，带上了所有人，除了程立雪。

茶花堂是鬼见愁李映江所执掌的分堂，他主管着除了盐与信息之外大大小小的所有业务。鬼见愁李映江与张天问不一样，虽然也好酒，可他粗犷的外表下却有着缜密的心思。他来自南方的一个小镇，那里很少下雪，所以当他看到天上开始飘雪花的时候，他心里就会咯噔一下。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吩咐下去，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按理说，这样的夜晚，他应该喝一杯才对，可今夜他却一口都没喝，不但他没喝，连与他一起的武当薛流闵也一口没喝，枯松大师更是如同入定了一般，坐在大堂门口一动不动。

安排好一切后，任长青在大堂里来回踱步，可心里总是觉得似乎疏忽了什么。就在他思绪飘忽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此时此刻还有谁会到这里来呢？任长青心里不惊警觉起来。可来人既然是敲门，那应该也不是仇家上门。于是任长青走出院子，打开了大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三个人，一个背着一柄通红的剑，一个懒洋洋地站着，还有一个如隐入黑夜。

“在下张平安。”任长青还没有开口询问，对方便主动开口。

“找我何事。”对任长青来说，今夜实在非同寻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也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年轻人。

“我想与庄主谈一笔买卖。”年轻人认真地说道。

“哦，什么样的买卖。”任长青有些心动。此刻正是用人之际。

“我知道任庄主此时正与烟雨楼交战，我们三人可以助任庄主一臂之力。不过等事情结束后，任庄主也得帮我们做一件事。”张平安没有拐弯抹角。他自然知道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何况这个节骨眼上，任长青也根本没时间与他寒暄。

“你们能如何助我呢？”

“杀几个人自然是没问题的。”站在张平安旁边那个懒洋洋的年轻人抢先说道。

“哦？”

“在下萧秋瑟，还有那位是丁云峰。”

“南海丁家的丁云峰？”

“是的。”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呢？”任长青转向了张平安。张平安他不认识，可那个懒洋洋的年轻人萧秋瑟他却是听说过的，南海丁家更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何况其掌门人丁春水本来就在他此次邀请的人当中。有这样两个人帮忙，只要条件不是太过苛刻，任长青自然不是傻子。

“我们帮任庄主杀几个人，等事情结束后，任庄主只要帮我杀一个人即可。”张平安的眼中又露出了那种毒蛇般的眼神。

“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就是上次来刺杀任庄主的杀手。”

“好，我答应你。”任长青原本也没打算放过那个刺客。这样的买卖他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原本只是张平安一个人的恩怨，可丁云峰和萧秋瑟怎么也被卷入其中？

答案其实很简单，简单得有些可笑。他们跟着张平安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已经收了张平安的银子。

他们自诩为合格的杀手。既然拿了别人的银子，就一定要替人把事情办了，除非他们自己先死了。他们原本想直接去找穆南风决斗，可张平安觉得他们根本没有胜算。一个穆南风已经足够麻烦，何况他身边现在还跟着舒开玉和戚家人。

找任长青是张平安的决定，他们两个只好跟着，尽管他们也很委屈。为了杀手的脸面，还有已经放出去的话，他们不得不跟着。这就是人性，总会为了一些让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去做另一些让人看起来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

张平安走出了巷子，身后跟着萧秋瑟，丁云峰。他们的目标是茶花堂，只要见到烟雨楼的人，不管是谁，见人就杀。

夜已经越来越深，雪还在下着，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走在漆黑的巷子里，他们的心也如同巷子一般漆黑。

可就在另一条巷子里，此刻正同样有一群漆黑的人，走在漆黑的巷子里。他们有着漆黑的眸子和漆黑的刀。倘若这世上有一种人能代表地狱，那么他们岂非就是。

“前来援助的各门派掌门人，一个不留。”这是他们接到的命令。他们每个人怀里都揣着一块牌子，上面是几个金色的大字：追魂令。

“活着回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别人都死了。”

他们既是地狱的使者，也是地狱的囚徒。

雪居然越下越大了。那些白色的雪花，像是要把这漆黑的大地给照亮，但无论天空中飘下来多少雪花，却总是照不亮这漆黑的大地的。

“墨叔。”楚恒舟手扶在那张宽大的茶桌上，背对着老人轻声说道：“天问已经出事了。”

楚恒舟刚刚接到枫林堂的消息。在这一方面烟雨楼确实比长青山庄要略胜一筹，当然也是因为枫林堂本就是烟雨楼的地盘，烟雨楼能提前得到消息自然并不奇怪。

“那么接下来就是茶花堂了。”老人却没有直接回答楚恒舟的话。

“可天问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带回来呢？”楚恒舟还是耿耿于怀。

老人没有说话。沉默往往是最好的回答。一个去战斗的人没有带回来任何消息，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直到战死也没有机会。

“却不知接下来任长青会做出怎样的安排。”没有等到老者的回答，楚恒舟便换了一个话题。

“以我对任长青的了解，他接下来必定会集中火力打开一个缺口。”

“茶花堂？”

“对，只有茶花堂是最合适的，因为映江与天问感情最好。倘若天问真出了事，任长青只要把这个情况透露给映江，李堂主必定心里大乱。任长青本来就对人心有很强的掌控力，这样一来李堂主怕是危险了。”

“墨叔，集中所有火力，支援茶花堂。”

老者领命而去，大堂又陷入了安静。可楚恒舟却也陷入了沉思。张天问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何况他身边还有欧阳问天与姑苏南弓。如若他们负伤而归，他也能理解，可如果他们全部都死于非命，那他是很难相信的。

他推开了窗。

“任长青啊任长青，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楚恒舟心里默念着。窗外是纷纷扬扬的雪花，此刻的楚恒舟心里就如同是这些飘落下来的雪花漫无边际。他痛惜张天问的离去，同时又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