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就是从梦中往外跳伞”——特朗斯特罗
1.
在一张木桌上。一枚陀螺旋转着,一个少年紧张地盯着它。终于,陀螺停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无奈。
2.
他放弃了自己的工作,拒绝一切平庸的娱乐活动。他始终觉得,活在这个世上,就一定要找出生命的意义。他是如此倔强,把人类自诞生以来就在思考的终极问题担在自己的肩上。他试图在这浮华的时代中找到一种不随波逐流的生活方式。
但他开始变得越来越贫穷,也感到越来越越迷茫,他四处碰壁,绝望而无奈。最后,他彻底放弃了,他多么希望他这荒谬的生活只不过是一场梦。他多么希望,梦醒时分,他仍然能见到他的亲人,他又能在早上吃到面包,配上一杯咖啡。尽管他仍然心怀一丝不舍,但他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寻找生命的意义了。
偶然间,他听说,在梦中,陀螺是永远也不会停下的。于是他找来了一枚陀螺,不断地尝试,但每一次的结果都令他失望。在他租住的一间破旧小屋里,他把陀螺放到一张木桌上,决定进行最后一次尝试。
3.
木桌上的陀螺停下来后,他叹了一口气。一丝阳光从一扇旧窗户的裂缝间挤了进来,消失在他那憔悴的脸上。他双眼无神地顺着那丝阳光,仰起他的头——浩瀚无穷的碧蓝的天空笼罩着整座城市,饱满结白的云团崩裂成上个碎块。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他觉得这无尽的蓝白色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包容。他觉得透过这层蓝白色,就可以看见整座城市,整个世界。而那排列整齐的碎裂的云团,在他眼里,成了他生命历程中的每一个时刻。他凝视着这些小小的云团,仿佛看到了他的出生、他与父母一起去小镇上玩的欣喜、他第一次弹钢琴时的兴奋,也看到了他儿时摔倒的痛哭、他寻找人生意义上的挫折和那个对着木桌上倒下的陀螺叹气的少年。
他哭了,这些年来他所遇到过的挫折与痛苦,他体会到的孤独与无助,他多么希望与人述说,但当这些话到了他的嘴边,他却硬生生地把他们吞了下去,把它们转变成了一声苦笑。他的泪水像是积蓄已久的火山,在顷刻间喷发出来。但他在泪光里,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4.
他决定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最后享受一次生活——到这城里最昂贵的咖啡馆里喝一杯咖啡。
他搭上了一辆公交车,车轰隆隆地向前驶去,车身震颤着……突然间,有那么一刻,他希望这辆车永远地行驶下去,他觉得,在这种单调的、没有任何节奏与旋律的声音中不断地前行,反而能给他彷徨的心一种宁静与平和。在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生死,唯有他脑中放电影般闪过的记忆的画面,在这些画面中,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命的某种意义。
车终于还是到了,他从容地走进咖啡馆,点上一杯最便宜的浓缩咖啡。他偶然发现,在他邻桌的位置上,坐着全城最富有的商人——卡恩,一个坐拥亿万财富却仍然如他一样渴望寻找生命意义的人。这位少年记得,这位富有的商人曾因厌倦单调的生活,找寻不到生活的意义而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他突然间觉得,眼前的这位卡恩除了金钱与地位外都和他太像了,包括外貌。
于是他鼓起勇气,走到卡恩身边,问道:“尊敬的卡恩先生,请问您找到生命的意义了吗?”卡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也许,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它的不完美吧。”
这位少年表示感谢后回到了他的桌边,他不断地咀嚼着这句话,慢慢地,他开始入睡了。他迷糊地看见,自己的陀螺不知为何,开始在咖啡桌上转了起来。
5.
在海边一栋豪华的别墅里,富豪卡恩睡醒了,他叫来自己的管家。“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你去旁边的咖啡馆帮我买一杯浓缩咖啡让我清醒一下吧。”
卡恩觉得有点头痛,他仿佛在梦中回到了他的青年时代,但又不完全相像。那仿佛是他青年时代的一条可能的分叉,他回想过去,曾经的自己在面对寻找生命的意义亦或随着繁华的时代去奋斗挣钱的抉择上选择了后者;而前者则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遗憾。这种遗憾,钻入了他的梦境中,顺着记忆的思潮,来到了他的青年时代,并改变了那个曾经的自己的命运。
而他在梦中所感到的痛苦与彷徨,反而让他看到了生命的意义。痛苦增加了生命的质量,使它变得更加厚实了。梦中的那个年轻的他,在迷茫与痛苦中窥见了,甚至触摸到了生命的动脉,感受到了生命的血液的流动,仿佛他的灵魂,无力地呐喊道:“啊!这就是生命!”这也是为什么,在梦的最后,未来的功成名就的自己,告诉那个迷茫的过去的自己“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它的不完美吧。”
管家把咖啡送了进来,他凝视着这杯浓缩咖啡,仿佛看见了一枚陀螺,
不停地,永恒地,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