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枝大叶生活了太久,生活里的许多细节搞不清,也无暇多顾及。比如,我总是爱上火,也爱拉肚子,这两个老朋友总是交替来访,有时候还同时过来。我搞不清是自己的哪里做的不好,是吃饭不注意吗?初中、高中时生活条件差,那是肯定的;是其他方面的原因吗?我好像一直挺要强,脾气也急。我现在知道上火有很多种,有胃火、心火、肺火、肝火等,原因自然也是五花八门。
上火的表现有多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上火,下巴尖上就会密密麻麻起一层水泡,又痒又疼,一挠就破了,流出一些不太浑浊的水来,看起来一定很恐怖,不过我的下巴长还尖,那些水泡不太能被别人发现。水泡长几天后,就慢慢干了,在下巴尖上会结出一层疤痕。
除了长水泡,我嘴里往往会长口疮,舌头上也会长满红色的小疙瘩。水泡虽然奇痒,但还不影响啥。嘴里的口疮和舌头上的疙瘩常常疼得让我没法吃饭。记得有一次,舌头上的疙瘩出得太多,以至于舌头肿得厉害,有点在嘴里放不下的感觉,没人时,我干脆就把舌头吐出来。想想也是很有画面感的吧,天气太热时,狗狗们总是把舌头伸在外边。就是那样的啊。
每次上火时,母亲总是让我喝糖醋水。碗里放点白糖和柿子醋,用开水一冲,就是她多年积累的治疗上火的方子。她让我大口大口地喝了一碗又一碗。这个方子有时候有效,有时候却解决不了问题。那次舌头肿大,喝了好几天糖醋水,我的舌头还是又红又肿。母亲有点急了,她竟想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方法来。她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胶囊掰开,让我把舌头伸出来,然后把里边的药粉撒在我的舌头上。药粉刺激得舌头剧痛无比,口水带着被濡湿了的药粉往下淌,甚至还夹杂着血丝。我疼得受不了,不由得“哇哇”哭出了声。母亲却不心软,第二天又如法炮制给我“治疗”了一次。没想到我的舌头竟然就消了肿,那些红疙瘩都不见了。
现在想来,母亲当时用的胶囊应该是抗生素一类,药粉直接作用在舌头上,起到了快速消炎的作用。
母亲一生未进过学堂,不认得一个字,但她的胆识着实了得。她有想法,又敢于尝试,若她有机会读书,做个医生也未尝不可。
很多年过去了,我的下巴尖再也没出过水泡,舌头也很少出疙瘩,嘴里也有多年没有长过口疮了。但却依然会周期性上火,只不过是上火的表现症状不一样了。
如今我一上火,首先是嗓子疼,然后疼痛的范围会慢慢上升,逐渐扩展到脖颈、耳道、太阳穴。严重的话,那几天的工作、生活都会受到影响。同样是上火,小时候和现在疼的部位不一样了,是因为职业的原因?还是身体机理发生了变化?我无从知晓。
但有一个症状却从儿时持续至今,那就是牙疼。“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虽不至于真的要命,牙疼起来却真的很是煎熬。
记得高三时,我可能有点焦虑,晚上经常失眠。老朋友“火气”再次来访时,有点来势汹汹。牙疼得没法吃东西,腮帮子肿得老高。捂着脸苦熬到了周末,我独自去了西湖边的一个诊所,医生检查后告诉我,疼的那颗牙是个蛀牙,建议拔掉。我被疼痛折磨得没有思考和判断的能力,再加上岁数小,不知道原生牙的珍贵,乖乖躺下让医生拔掉了我的那颗蛀牙。拔完牙回到家,母亲一听我丢了一颗牙,急得劈头盖脸一顿骂:“好我的憨娃哩!许多老人的牙都坏成一个齿齿了,还舍不得拔掉,你还这么小,就把牙拔了,以后那颗牙周围的牙还不得跟着一个一个都松动了呀!”
一语成谶,从那时到现在,牙疼成了我最忠实的好朋友。我嘴里的牙一颗一颗坏掉,我也被迫一次一次去医院口腔科。生孩子前,我听说孩子在某个阶段是发育骨头的,需要的钙质就从母体上吸收,所以孕妇这个时候的牙容易出问题,我去医院检查了一次,竟一次性检查出八个蛀牙!
去牙科次数太多了,钻牙时刺耳的声音,医院里的各种味道,我竟也慢慢熟悉并接受了。迄今为止,我早已忘记了自己嘴里的牙补了多少个洞洞,拔掉的牙都安装了烤瓷牙,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嘴里哪颗牙是自己长的,哪颗牙是安装的假牙了。
孩子高考前几个月,我的牙不出意料地经常疼。右边一个,左边一个,一吃东西就塞牙缝,一塞牙就疼,疼起来半天不停。我试着喝下火药,冲泡蒲公英,都不见效。
孩子也不停地叫唤牙疼。她是长了智齿。
于是娘俩高考之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起去看牙。
牙科里都是熟悉的医生,通过拍片发现,孩子的智齿是横着长的,医生建议拔掉,不然会经常疼。我的左边是因为烤瓷牙崩瓷了,出现了缝隙,经常夹食物,刺激牙龈发炎;右边是因为下后槽牙没有对应的牙齿,也会夹食物,导致牙龈发炎。医生建议一个一个来,先把右边的后槽牙拔掉。
我拔牙的具体过程就不说了,又一次而已。比预期的时间短,速度快,没有想象的那么疼,伤口愈合得也挺快。孩子拔完牙的伤口比较深,愈合得较慢,她捂着嘴喊了两三天痛,今天看来好点了,不再听见她喊痛了。
这次拔牙先告一段落。但右边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吃饭时还会痛。孩子的智齿还有一颗,医生的建议是等另外一边的伤口愈合了,可以吃饭了,再拔另一颗。想着不几日后还要光顾医院,还要躺在牙床上,张大嘴巴接受检查和治疗,还要听机器磨牙的声音,还要……唉!
邻居家在装修房子,切割、钻眼的声音不绝于耳。逃避了出租屋头顶的装修声音,回到家里还是一样的,这都是命太好的缘故啊!好在我和孩子都没有什么压力了,心情不糟,隔壁装修的声音听起来也没有那么刺耳了。
拔完牙后,我曾向医生索要我和孩子的牙齿。医生问:“要那干什么?”
我:“回去找个地方埋了。”
医生不以为然:“没那个必要!”然后理也不理我们娘俩,把拔牙时用的一次性工具,连同我们的牙齿一起收拾收拾,扔进了垃圾桶。
谨以此文纪念那些伴随过我们,后来又一颗一颗离开我们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