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漫还没反应过来,倪放已经上前一步,抓住女人的手腕扭到她背后,把她压得躬起身子。
“哎呦呦,疼死奴家了。”女人呲牙咧嘴地叫唤,眉梢染上怒意,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装什么清高,你们男人心里想什么谁不知道?”
“别,倪大哥。”
江小漫瞟了一眼眠月楼前几个蠢蠢欲动的守卫,把他的手硬掰下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倪放鼻孔里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垂手站在原地。
“美人儿,”江小漫搭上女人的肩膀,把腰上挂的荷包在手里掂着,“你们眠月楼都有什么好玩的?”
女人的脸色本十分难看,但一见到鼓鼓的荷包,就像枯花见了雨,立马变了颜色,“公子随我进去,我慢慢与你说。”
倪放瞅着她们进了楼,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抬了抬脚,还是呆在原地,黢黑的脸像一面铁锅,无甚表情。
江小漫身边的这个女人唤作月容,花容月貌,本是个好名字,她的年龄从肌肤状况上看,应当不超过三十,只是妆化得太浓,显老了十岁。
论会化妆的重要性呀。
江小漫今儿个出门时,是她的贴身丫头琼儿给束的发,柜子里有很多男装,想必前身也是个贪玩的主儿,经常女扮男装。琼儿给她涂胭脂时,她对着昏黄的铜镜凹造型,总觉得镜子里的自己颇有一股朦胧的英俊。
“公子是喝茶听琴,还是吃酒看戏?”月容挽着她,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挂在她身上,江小漫时不时地往旁边挪一点,怎么说她也是36 c,虽然裹了几层白布,也不至于一马平川,古代的人果然都挺瞎。
“咳。”江小漫清了清嗓子,压着喉咙说:“听琴。”
戏有什么好看的,小时候安徽卫视每周六播相约花戏楼,她都很怨念,因为喜爱的电视剧因此少播一集。
“那公子先在此处等候,我去通知妈妈安排。”
江小漫百无聊赖地在楼下打转,楼中央设着偌大的舞台,她在人群后掂着脚望过时,青绿的水袖刚好甩出来,现出一张娇俏的脸庞。
她不禁来了感慨,还好穿到山寨,若是穿到美女如云的青楼,凭自己这点姿色和身段,就只能给人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喽。
两边的楼梯上也站满了观舞的客人,江小漫仰头看了一眼,在心里默数,眠月楼统共有十一层,古代的建筑工事能造到十一楼,实属不易,怪不得称之为云都最高的楼。
一楼人多气闷,她逛上二楼,在宽敞的走廊里溜达。人们的视线都投向舞台,所以没几个人注意到她。
身后传来一阵娇喘的声音。
江小漫停住脚步,旁若无人地靠近绮窗。事实证明,还是玻璃窗隔音。出于好奇,她舔舔手指,在窗纸上戳出一个小洞,然后眯细了眼睛往里瞧,隔着重重纱帘,其实看不到什么,只有一对交缠的人影。
“你在做什么?”
清咧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她眨了眨眼,直接忽略。
不料有人突然扳住她的肩膀,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站定时已经拐了180度。
男人狭长的眼睛微眯,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是你。”
江小漫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一时闪过几个零碎的古风词汇,束发白玉簪,眸若点漆,薄唇勾起。
Md,他长得好像杨洋。
江小漫感觉自己的少女心扑腾扑腾地快要跳出胸膛,连忙运功压制。把理智从边缘拉回来,仔细分析他的话,他说是你?
就是认识她。可看他一脸冷漠的表情,应当是不太熟吧?o_o ....
“我……”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这时候,门咯吱一声开了。
苏子良一抬头,眼睛里掠过讶异,“七哥,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苏衍瞟了一眼江小漫,淡淡地答。
“唔。我也路过。”江小漫咧咧嘴,挤出一个微笑,“那就不打扰你们,在下听琴去了。”
说罢急急转身。
“等等。”
苏衍那没有温度的声音再次传来,他抬脚走到她身侧,“江公子若是要听琴,不如与我们一道,藏忆姑娘的琴音,是眠月楼最好的。”
果然是认识的。
江小漫认命地跟在他身后,心里想月容你这个骗纸,拿了我两锭银子就跑没影了。
……
他们走上三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夕寒阁前。路上,苏子良打量了江小漫一眼,凑到苏衍身边问:“七哥,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姓江。”江小漫插口道,“叫我小江好了。”
“小江?”苏子良的手猛地拍在她肩膀上,把她拍的一抖,“既是七哥的朋友,往后我便罩着你,叫我九哥如何?”
他长得甚是秀气,眉眼又显得很乖,透着一股傻气。江小漫转了转眼珠,大哥,二哥,现在又要认个九哥,虽然她以前是独生女,一直想要个哥哥宠着惯着,但一下子来那么多,真有点受宠若惊……
“奴家见过七爷,见过九爷。”
桃杏立在门前,远远地见他们走过来,欠身施礼。她一袭桃色衣裳,额前打了一帘直刘海,妆容清淡,气质倒比楼下的舞姬还要出众。
“藏忆姑娘可在?”苏衍问道,目光停留在紧合的雕花木门上。
“姐姐已等候二位爷多时。”说罢她的目光扫过江小漫,顿了两秒,转身开门。
由桃杏引着,他们并肩走进去,踩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听不到丝毫脚步声。房间很大,缭绕着淡淡的炉烟。东侧的窗棂开着,风扑进来,纱帘拂动,江小漫瞧见不远处的云母屏风后似有一个娉婷的人影。
“姐姐,九爷到了。”桃杏端着手,朝屏风的方向道,屏风上绘了几朵粉荷,绿叶用金丝镶边,素雅精致。
江小漫隐隐觉得,屏风后必是一位倾城的美人。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啊,配上美人才应景。
堂前放着一张红檀木方桌,桌面上摆着细脖瓷瓶,一枝淡黄梨花伸出来。花瓣上还沾着水滴,含香浓郁。
苏衍自在堂前坐下,苏子良拽着江小漫坐在东面的红木椅子上。
琴音起。桃杏一一为他们斟茶。
江小漫尖着嘴啜一口,只觉得清香入喉,伴着闲拨的琴音,整个人似坐在云雾缭绕的云涯上,耳边轻风拂过,好不逍遥。
逍遥归逍遥,她没忘了此行来的目的。据江时说,江家寨与锦绣绸缎庄的这桩生意,不太好拿下,绸缎庄的王老板好色嗜酒,所以她想着来眠月楼瞅瞅,看能不能挑个漂亮姑娘施美人计。
眼见窗外夜色将深,江时恐怕已经吃完酒出来寻她了,想到这,江小漫放下茶杯,对苏衍道:“在下家里门禁甚严,不好再耽搁,琴已听过,便要回去了。”
“哦?”苏衍微微挑眉,捏着茶盖轻煽杯面上的热气,“也好,九弟,你帮我送送江兄,我与你藏忆姐姐还有些话要谈。”
苏子良一骨碌站起来,上去抓江小漫的手,眉眼间皆是笑意,“走,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了。”江小漫捋掉他的手,搞不清楚到底什么状况,他们很熟吗?怎么就开始拉拉小手了?
她虽拒绝,苏子良还是把她送到了楼下,倪放的站姿一如两个时辰前,人来人往仿佛只是他周围的背景。
“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我叫苏子良。”
他迎着月光,眸中星光微漾。看起来很讨喜,有种邻家弟弟的感觉。
江小漫也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跟倪放离去。
夕寒阁。
藏忆立在窗边,睫毛低垂,眼睑周围覆上一层阴影。
“她叫什么?”她问身后的人。
苏衍把最后一口茶饮尽,若有所思,“只知道姓江,有过几面之缘,消失了一段时间,今日见着觉得有些不同,哪里不同,倒说不上来。”